道歉的人跑了，那这个歉自然也道不下去了。
黎漫漫从台子上下来，就被人给拦住了去路。
李常超看着面前年纪轻得过分的小姑娘，只觉得他的面子在今天，在这个地方全都要丢光了。
“黎老师。”
“您是？”
黎漫漫猜到面前这位应该就是那位李副校长，李燕在这学校的靠山，只不过她从开学以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的面，现在哪怕猜到了，也得装作不认识。
李常超顶着四周似有若无悄悄看过来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解释，“黎老师，家里有点急事，李燕她没来得及过来就赶紧回家了。我是她父亲，来代她给你道这个歉。”说完还一脸真诚地鞠了个躬。
黎漫漫当然没有受他这一鞠躬，稍稍一侧身就躲开了，“您是李副校长，不好意思，您的道歉我不接受。这件事上错的并不是您，我也只接受做错事的人的道歉。既然您说家里有急事需要李老师赶紧回去，那处理好了总能回来？到时候她再过来跟我道歉也不迟，我很有耐心的，不急。”
李常超脸这会忍不住青了。
他都这么拉下脸来了，居然还给他来了个不接受。按他预先设想的那样，自己这个副校长去屈尊道歉了，正常人不就应该顺势给了台阶下，然后你好我好大家好么！
黎漫漫要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估计会轻笑一声。
我凭什么给你台阶下，你女儿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想过给我留后路么。
果然，有其女必有其父，做人不能太双标。
事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怪别人没按你的想法做，这人以为是自己的宇宙中心怎么地。
“李副校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对了，随手恭候李老师返校。”
说完她还看了眼面前这位李副校长变色到锅底黑的脸，心情愉悦地走了。
她这一走，冯志成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生气的李常超，挥挥手让大家散了，这才走到他面前，“我看李副校长一点都不急切，您家里真有急事？”
李常超脸色更黑，正准备开口，就听冯志成又说，“不瞒李副校长，之前在办公室的时候，我跟老校长也预测了下李燕她偷偷溜走逃避当众道歉的可能，老校长说若是李燕真这么干了，像这种恶意散播留言，被揭穿后还逃避自己的错误逃避道歉的人，咱们学校可不敢收了。本来这就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还没抓住，能怪得了谁呢。”
说完这些，冯志成伸手拍了拍面前这副校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李副校长，好自为之！”
李常超这会全身都在打哆嗦。
看着冯志成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只回荡着四个字：彻底完了！
不光是李燕老师的铁饭碗没了，就连他原本以为会唾手可得的校长位子，现在也远得看不见影子了。
黎漫漫回到宿舍，于绵绵这会正在小厨房里忙碌，看见黎漫漫回来，探出头热情地招呼了一声，“我从家拿来的包子，要不要尝尝？”
“什么馅的？”
“猪肉白菜。”
“给我留一个。”
“好嘞。”
回到屋里，黎漫漫忍不住摇头轻笑一声。
这件事过去，恐怕她在学校里也成为不好惹的代名词了。
李燕不出意外是肯定回不来了，现在别说是老师容不下身边有这么个心思叵测的同事，学生们也不乐意这么一个品德败坏的老师给自己上课。
现在就连副校长都朝她道歉。
光看于绵绵，就比之前更热情了。
不过那位黄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随着包子的加热，猪肉白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顿时从小厨房里飘出去。
于绵绵一边往灶膛里填着柴火，还下意识地朝外看了看。
等反应过来忍不住拍了拍自己额头。
要是往常，李燕准得跑过来要包子吃了，她碍于情面又没法不给，就连香喷喷的包子吃着也不香了。
现在好了，光明正大的热包子吃，除非她主动给，这院子里的另外两个肯定不会主动要。
就算是要了，之后也会拿价值相同或者更高一些的东西还回来。
这才是同事之间的相处之道。
“黎老师，包子热好了，我还煮了小米粥，过来一起吃。”
黎漫漫在屋里听见于绵绵的喊声，回了声来了，提着准备好的东西过去。
这些东西都是昨天时候傅阿姨塞给她的其中一小部分。
大多都是一些比较有营养的吃食，麦乳精，桂圆精，还有糕点什么的，她就挑了点不耐放的准备待会给于绵绵。
左右不会白吃别人的。
两人面对面坐在小桌子上吃了包子喝完了粥，黎漫漫就把放在手边的盒子往于绵绵面前推了推，“这里面装的是一点糕点，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见于绵绵要推过来，她忙伸手挡住，“这些糕点放的时候一长味道就变了，我那里还有更多，你正好能帮我解决点。”
于绵绵看着手边一看就很高档的盒子，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就收下了。”
这边礼尚往来其乐融融，另一边的李副校长家差点上演一场全武行。
之前李常超找个了家里出急事的借口想着避过李燕的当众道歉，结果被当场拒绝，早就在心里憋了一口气，在之后冯志成那一番话终于让他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给绷断了。
去校长室求情，结果是铁将军把门，明显是为了躲他。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李常超气冲冲骑着车子一路赶回家，却见家里也是一片狼藉。
他整个人眼前一黑差点仰面倒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李家的大儿媳妇听到院子里有自家公公的声音，抱着孩子出来，一脸愁容，“公爹，是燕子她未婚夫那边来退婚了。燕子今个突然自己跑回来，我们这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她就回自己屋里去了，还反锁上门不让我们管。没过一会，她未婚夫家就来了人，说要退婚，还说他们家不敢要这样的儿媳妇，之前的彩礼钱也要走了一半，还有刚刚送过来的缝纫机也给搬走了。婆婆气急晕了过去，这会刚醒过来还在床上躺着呢，燕子倒是出来了，可一问她就只知道哭。公爹，您晓得这是咋回事不？”
李常超听得忍不住捂住胸口，只觉得疼得厉害。
他这个时候倒是想跟妻子一样晕一下，起码晕过去还能让心里松快点，可身体太好，想晕都晕不了。
那就只能去处理眼前的事。
“晚饭做了吗？”
“还没。”
“那你先去做晚饭，我去屋里看看。”
吩咐完儿媳妇，李常超脚步沉重地走到屋里，就见妻子这会正在床上歪着，抓着闺女的手默默流泪，嘴里还一个劲地说着，“我家燕子命苦啊！好好的周家怎么就退婚了呢？”
李常超站在一米外听得额头青筋直跳。
偏偏李燕还有脸在床边哭，“妈，我不活了，在学校不顺心，这下姓周的居然还跑来跟我退婚，我以后出去怎么见人啊！”
“既然没脸出去见人，那就别出去了。”
屋子里突然响起来的声音让母女俩齐齐一愣。
李燕回头，看见站到门口的父亲，下意识地往她妈身边靠了靠，哆哆嗦嗦喊了声“爸”。
“我没你这么这个闺女。”
这下躺在床上的妻子不依了，“老李，你这么说话呢。燕子都够伤心的了，你还说这种扎心窝子的话。”
李常超做了好几遍深呼吸，伸手指着李燕，忍无可忍地对妻子道，“你知道你这个好女儿在学校都干了什么吗？她诋毁学校老师，说人家老师插足别人婚姻，我这说的还算好听的，你都不知道老师同学之间怎么传的，到最后人家老师找校领导要求澄清，校领导要让你闺女跟人家道歉，她倒好，紧要关头一溜烟跑了，我拉下老脸去道歉，人家还不接受。现在校长已经发话了，学校里容不下她这种品德败坏还知错不承认的老师，她这样的没法给学生做表率，就连我本来板上钉钉的校长位置现在也泡汤了，你说她伤心，我都快被气死了你知不知道！”
李母看着呼哧呼哧喘粗气一看就是气狠了的丈夫，这会脑袋也懵了。
“燕，燕子，你真干了这事？”
李燕听完这么一番话也不哭了，她是被自己被学校给开除了的消息震的。
当时她头脑一热离开学校，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这怎么就被开除了？
她不过就是说了那么两句话！
见李燕迟迟不出声，也没摇头否认，吏目一口气没上来，眼一黑又晕了。
屋子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等李母被掐着人中再次醒过来，看着站在床边有点不敢过来的女儿，也提不起来精神安慰了，“都出去，让老婆子我静静。”
眼看着家里唯一一个能维护自己的人也不管她了，李燕这才慌了。
不过慌也没有，她被李常超揪着后衣领拖出来。
“周家怎么会突然就来退亲？你被辞退的事现在也就学校知道，周家刚好就赶在今天过来退亲了，我就不信这中间一点关系都没有！”李常超问这话的时候，一直在死死盯着李燕的面部表情和眼神，看她竭力掩饰躲闪的眼神，把手狠狠往桌子上一拍，“说，不说别怪我把你撵出家门！”
李燕被吓一跳，“我，我，我······”我了半天，眼看他爹的面色越来越不耐烦，她眼一闭，“我回家路上正好碰上周诚，他问我怎么不开心，我没忍住，就把我就是随口说了两句话，最后学校还让我当众道歉的事跟他说了。”
李常超：“······”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闺女居然还能蠢到这份上。
这种事谁不是藏着掖着的，这个倒好，先委屈上了，不光委屈，还觉得要是自己未婚夫，肯定是站在自己这边。
这到底是有多大的脸啊！
现在想想周家来退亲也不奇怪了，要他有这样一个儿媳妇，倒宁愿儿子打光棍，也不想他娶这个让家里不安宁的儿媳妇回来。
看着李燕还一脸不满周家突然来退婚的模样，李常超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累。
这样的女儿谁家想要赶紧牵走，反正他是不想要了。
李燕小心翼翼地看着沉默下来的父亲，“爸，学校真打算把我开除吗？您方才说的肯定是气话？”
李常超顺了顺胸口，“回学校你是别想了，我过两天让你嫂子去一趟，把你宿舍里的东西都给搬回来。”
李燕一听自己这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才彻底变了脸，“那我不当老师回家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回家当然是种地赚公分，”李常超没好气地开口，“怎么，你还想让爹妈还有你哥你嫂子养你？二十多岁的人了，你好意思当个在家吃白饭的？”
“可种地多累啊，我又不会！您不能给我找个轻省活计吗？”
“那你说说你还会干什么？”
李燕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最终才发现，除了当老师，她别的什么都不会。
在家她连饭都没做过，都是她妈跟她嫂子做好了端上来的。
“那要不您找找关系，我去小学当老师？”
初中不能呆了，旁边不还有个小学。
工资低点就低点，总比下地干活好。
李常超看看异想天开的女儿，直接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周校长跟旁边的小学校长是夫妻俩。”
李燕：“······”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
李常超泼完凉水后也皱眉想了想，把这么个闺女放家里他要是天天看着也堵心，再加上又退了亲，人还是离得远点好，“这样，我在隔壁镇上还有点关系，托人问问红湖镇初中那边还缺不缺老师，要是缺的话，你这还算有几年教学经验，应该能成。不过也不一定，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呆家里，没事别出去丢人现眼了。要是不成你就给我老实种地去。”
哪怕被骂了一顿，李燕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只要还能当老师不用下地，江河镇和红湖镇也没什么区别。
且红湖镇比江河镇还富裕呢，她就不信找不着一个比周诚条件更好的未婚夫。
还有从黎漫漫那受的气，她早晚有找回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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