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中最大的风浪，怕也不过是我跳下水中去救曲家大小姐这一风浪。”季九莲站直身子，毫不心虚的直视着皇后，直言道：
“可若说此事，纵然是母后觉得不妥，微臣也觉得微臣不曾做错，亦不曾悔。”
皇后眉梢一挑，气氛微变，隐隐的，有些回到刚才季九莲被故意晾在楼下时的那一刻。
季九莲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惊慌，恐惧，一派不管皇后如何看，他只坚持自已所做的对的，不曾后悔的样子道：
“抛却曲家大小姐，曲柔晴自小起便是微臣玩伴这一关联在，换作是素不相识之人，看着她失足落水，在水中挣扎，微臣也不会，亦不可能坐视不管。”
“因为但凡是稍稍换作他想，以已度人，微臣也着实做不到，对一条人命坐壁旁观。”
季九莲虽态度恭敬，却字字铿锵，显然是哪怕再给他一次机会，皇后劈头怪罪下来，他依旧还是会那么做。
“驸马倒是有一颗慈悲心。”良久的沉默过后，皇后朝着季九莲笑了笑，那笑，明显的藏着深意：“如此一来，倒是让本宫纵然是想要怪罪驸马，都不能怪罪了。”
季九莲神色一凛，连忙作揖恭声道：“母后若要怪罪，微臣自然毫无怨言。”
“驸马菩萨心肠，仗义之举，本宫若要怪罪，岂不是无中生有？怕是介时不说净空大师看不看得过眼，传到了皇上耳中，只怕反还要降罪于本宫
。”
皇后一句话阴阴阳阳，季九莲都不好接茬，只得作老实听教状站在那里，摆出一副任打任骂，无怨无悔的样子来。
木鱼声一下一下敲响在这空寂的楼中，宫女远远的站在一边，他们三人排成了一个三角形。
净空闭目在那，将得道高僧，不问琐事的姿态摆得相当足，而皇后那副非要将季九莲这个小鬼打出原形来的意图，也十分明显——得道高僧，抓鬼的老妖，孤立无援的小鬼。
真真是个足以留传千年的画面。
季九莲忍不住在心里想：这要是还藏了个上帝视角，将他们这场景画成壁画，待千百年后的后世，必然是足以放进博物馆供人观览，深思的存在啊。
“驸马跳湖救人之事本宫也有所耳闻，可从旁听得事，总不够详尽，驸马不如与本宫详细说说？”皇后忽的又道：“本宫怎么听说，将驸马救起来的，是七王爷？”
皇后的语气听着，像是不过是将话说到那里了，便顺嘴一问，随意得很。
季九莲却莫名的眼皮一跳。
待他一抬眼，只见端坐在那里的净空，手中木鱼声未断，嘴里诵经声未歇，可是那双眼睛却睁开了。
在与季九莲对视一眼后便又闭上了。
明明是很正常不过的一个举动，甚至是连像刚刚偷偷背着皇后，对他挤眉弄眼都没有，可不知怎的，季九莲心却一绷。
像是有根弦一下子被拉紧了。
“是。”季九莲点了点头：
“昨日若非是七王爷，只怕今日母后也难再见到微臣。”
“哦？”皇后一挑眉，脸上笑意盈盈，看着季九莲的眼神却明显冷了一冷。
她惊讶似的道：“这么些年，本宫倒是还不知道，老七竟然还是副热心肠。”
一句话，余音未歇，显然是还等着季九莲接口，探他口风，试他深浅的。
季九莲连连点头，无不赞同的感慨道：“以前听惯了坊间的传言，还道七王爷是个性情高傲，喜怒不定，难能相处的，是以一直以来都是畏惧有余，亲近不足。”
“却未曾想，七王爷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跳水救人，毫不迟疑。”
“昨日一夜，微臣想着自已这条命是被七王爷救起来的，想着自已以前对他退避三舍的态度，真真是愧疚得很，几乎是一夜未睡。”
“经此一教训之后，微臣日后必当多多警醒自已，对人对事，万不可只看表象，更不能听信旁人谗言，先入为主。”
微顿，季九莲突然伸手一拍额头，一脸懊恼：“糟了，将巴牧皇子和河图将军安排妥当后，微臣便只顾着自已休息去了，竟是将昨日七王爷的救命之恩忘得一干二净，连拜谢都未曾好好拜谢。”
说着，季九莲一脸庆幸的朝皇后又施了一礼，道：“万幸母后提醒，不然微臣以后更加无颜面见七王爷了。”
皇后笑容未变：“驸马都说了，老七是个外冷心热的，想来也不会在乎这些
。”
“话虽如此，但救命之恩可不敢含糊。”季九莲又道：“至于昨日之事，微臣可对天发誓，那些种种，纯粹是无稽之谈。”
“不论其他，只论我与曲家小姐私密幽会玉桂号一事，便足以笑掉人大牙。”
“忘城百姓人尽皆知，玉桂号乃玉桂坊的金字招牌，与低调二字全然沾不上边，这‘私密’二字，自然是不能够见光，得藏着掖着的，这两者之间便是明显的冲突所在。”
“其二，微臣刚受皇令，肩负照料巴牧皇子和河图将军两位巴笛贵客的重任，昨日便是第一天，微臣自到了云来客栈，与二位贵客会面起，便一直不曾分开。”
“都不需微臣多说，前后因果，巴牧皇子和河图将军皆都参与其中，若说我是在欺瞒作假，都不需母后费心调查，只稍将巴牧皇子和河图将军请来，一问便知。”
“常言道，纸包不住火，若微臣当真做了对不起灵萱公主的事，做出了那端起碗砸锅之事，怕是今日此番信誓旦旦之言，都不是纸包火，而是油浇火。”
“微臣倒是有些担忧那些谣传背后的主使者，此番丝毫经不起盘问推敲的污蔑，是对微臣心存报复，还是别有居心。”
“是以，若母后心中还有疑虑，还请派人去云来客栈去将巴牧皇子和河图将军二人请来，这世间的季九莲只此一个，昨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微臣也没有那通天的本
领变出来第二个，孰是孰非，一问便知。”
季九莲深施一礼以作结尾，坦坦荡荡的站在那，大有一副任凭皇后怎么查，他都配合到底的架势。
木鱼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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