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
沈书站在忘川之上，看着那一地残败，心有踌躇，记得许久之前她还在调侃玉蕊，说这是彼岸之殇，而今见到这副情形，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自己心里已然是这般滋味，更不用说为那花耗费心力的玉蕊了，这也是她为何在这忘川河上踌躇许久的原因，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
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司阴那家伙站在奈何桥上，扯着嗓子喊道，“冥王殿下，赶紧过来呀，不然这下一波忘川水浪又要来了。”
沈书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忘川之水，千百年都不曾有过波澜了，如今不仅是波澜，更是波澜壮阔了。还有那黄泉路上的彼岸花海...什么千年花开千年花败，都不过是世人杜撰的凄美。
传言，果真信不得。
可是偏偏玉蕊那样的人，居然对此深信不疑，还耗费了诸多心力去照顾。
水浪滔滔，马不停蹄的奔袭而来，眼看就要漫上桥面，沈书眸光一闪，浪头瞬间低顺了下去，继而露出水面的是一朵朵妖冶的红莲。
见此，沈书眼中的冷意有多了几分，飞身向下，拎起最高的那一朵提了起来。
“啊啊啊...”惊呼声也随之而来。
发出声音的正是沈书手中的红莲，此时已化为人形，是个一两岁孩童的模样。
天地孕育的精怪，道法自然的都是需要灵气，除却神界的那些古神身边，就属这冥府了，其中缘由大抵是上一届冥王是个上古之神。
忘川之中的精怪向来只食恶鬼精魄，而那莲花，原本是白莲，向来高洁，从不屑那些带有污浊之气的东西，而今不知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沈书向那“孩童”询问其中缘由，小家伙原本是高傲的不愿回答的，只是迫于沈书的淫威，这才不情不愿的道来。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而天地原本就是的一体，就算被一分为二也是有剪不断纽带，而那条纽带便是忘川河。
世人皆知冥界有忘川河，却不知其源头，天界有银河，不知其尽头，原是两者本就相通。而路过人间的时候，那条河便是一片泪海。所以这忘川之河本就是一条泪河，以往这些白莲这是靠着人间的气息过活。
可就在数日前，忘川之中窜出一股腥气，每日俱增。一池净水便被这股血腥之气搅了个天翻地覆。白莲虽高傲，却抵不过要活下去，故而吸收了忘川之中的血气。
刚从人间赶回来的沈书，自然是不知道这几日冥府的境况。而司阴那厮，虽是暂时代她处理一些公务，却并不关心“民间疾苦”，但凡有一点空闲时间，便是在玉蕊的孟婆亭厮混。
显然，此时的司阴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职，故而站在不远处不敢吱声。
沈书并没有放那朵小莲花离开，而是将其收入囊中，带着一起走。
路过身旁的时候，司阴的眼睛好死不死的对上那对冰冷的眸子，只一瞬，如坠冰窟。
“小丫头，回来了。”
及时出现的声音让司阴如蒙大赦，不禁向玉蕊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佳人缓步而来，环佩叮铃，娉娉袅袅，一袭红衣，仿若那彼岸之畔的花出尘而来。
“一别多年，小丫头出落得越发水灵了。”还没等沈书开口，佳人已到了跟前，而后将两人带离了桥头，美其名曰“好狗不挡道”。
黄泉幽幽道，百鬼夜行。
这是沈书头一次见到冥府这般“热闹”，奈何之上，忘川台处，黄泉路、花海旁，戚戚然，满是的幽魂，老少皆有。沈书此时也算是知道了忘川河里何以污浊不堪了，想来应该是人心坏了。
“你虽是这里的主宰，却管不得那人间的闲事。”像是看穿了沈书的心思一般，玉蕊在一旁幽幽的说道。
沈书轻笑，“自然是不管的，我只是在为你担心而已，这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亡魂，且不说你这泥浑汤来不来得及熬煮，单单是你这孟婆亭都不够站的。”
自然，这也是沈书此刻头痛的问题，回来的路上司阴就在说冥殿的折子都快堆不下了。
“你还有空替我操心？”玉蕊又一次一针见血，“我这里至少还有孟家三姐妹操持着，而你那个摊子，除却一个司阴，就这一个，还指不定是帮忙还是添乱...”
听到这话的司阴不但没有丝毫不适感，反倒是一副“阿蕊姑娘说什么都对”的表情。
沈书一度怀疑是玉蕊给他灌了秘制的迷魂汤，才让他这般的死心塌地，还厚颜无耻。
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
这原本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线，此时一地残败，不是死亡的那种败，而是凋谢的那种，有的甚至有隐隐的绿芽长出。沈书调侃玉蕊说这不就是花败见叶，千年奇观呢。但是在对上玉蕊那双愤怒的眼睛的时候，乖乖的闭上了嘴。
沈书蹲下身，捡起一片花瓣，于指间微捻。
一股悲伤的席卷而来，朦朦胧胧的红色迷雾看不到边际，嘤嘤哀泣由远及近的传来，目光穿过一层又一层，终于，眼前一亮，两行血泪。
沈书只觉得一阵刺痛，而后手中的花瓣掉落。
玉蕊见她睁开了眼，急忙问道，“有何发现？”
沈书似乎还没有从这个反应中抽离出来，只是怔怔的看着指间，痛？这是她本不应该有的感觉，为何会在此时出现？
“冥王殿下？”还未等她理出头绪，司阴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沈书横了一眼靠得太近的司阴，淡淡的说道，“不要再用忘川水浇灌，过段时间，这些花就会活过来得了...”
这显然不是众人想听到的答案，于是沈书回头的时候只看到两双殷切切的眼睛。
沈书一愣，知道两人是不会就此罢了了，只好无奈的说道，“是只小凤凰，想来应该是在人间受了什么委屈....”
她虽说得轻松，却丝毫没有减少另外两人的惊讶。
“凤凰泣血？”两个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小丫头，这等大事竟被你说成是受了什么小委屈，”玉蕊说着还刻意在沈书身上扫了两下，“到底该说你是处变不惊呢还是铁石心肠？”
“应该是铁石心肠...”司阴思考了一下，十分认真的回答道。
于是收到的是两道异样的目光。
“最是人间留不得，既然他们来到这轮回之路，那么我们进了地主之谊便可...”玉蕊意有所指的说道。
沈书曾经以为能够与玉蕊一见如故是因为她的善解人意，但是此刻却在心里否定了自己这个有些愚蠢的想法，她根本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然为什么自己但凡一有想法，她都知晓？
纵使被洞穿了心思，但是也只能辜负了这份好意，沈书如是想。
“不准去！”这一次玉蕊的态度很坚决，“这分明是天界的事情，你为何要去管这份闲事，再说你去人间受的苦还不够吗？”说到后面，眼里多了几分悲伤。
头一次见到这样玉蕊的沈书，一时间竟有些无措，只能转头向司阴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然而司阴回给她的是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就知道两人沆瀣一气，沈书无奈的叹息道，“纵使我这冥府是掌管轮回之事，但毕竟也是神族，也是受了人间的香火的，怎可就此放任不管呢？”
两人依旧无动于衷。
沈书再次开口，“就算不是为了人间事，我这冥府的事情总归是要管的，你看这忘川水都快漫上桥面了，且不说这轮回之路去不了，就连你这孟婆亭也人满为患的...还有你那曼殊沙华，是打算再等一千年吗？”
两人似乎有些触动，只是心头的担忧让他们没有办法点头。
“我想...”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青衫白衣映入眼帘，“既然是神族该管的事，那也算我一个可好？”
又是他？
沈书的第一反应是想逃离这个地方。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