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re_____abus
aisbwerecaredhad”
余贤盯着那打红叉的d选项，放下墨绿色测试卷，侧过头一探车窗外的水马车龙，分散注意，任由公交车厢的嘈杂灌溉入耳中。
连主谓一致这样基础的语法都出错，李华她弟真的是快念完初二的人么？
还是说，跟李华有关系的人英语都不好？
收回对李华这个名字在英语题目上的刻板印象，余贤再看那张试卷，对即将要辅导的学生有了初步认知——英语学习进步潜力极高，七巧自通通了六巧。
语法不行，单词没背，若题目不是中文而是英文，对方估计不知道作文该怎么写。
作为换取寒假社会实践表的盖章，辅导教学这几天再苦再累，余贤也不能临战脱逃。
他还在斟酌具体教学策略，公车已停靠一站，身边乘客下车，新的上车，一对初中生模样的男女恰好填补余贤身旁的座位。
男生坐下就拆解漫画杂志《x音漫客》的塑料包装，女生一手直接伸来：“我先看看，就《哑房》和《暴跑邻家》。”
“我才买的。”男生有些不情愿。
“你回去有时间看呀，我只能趁去补习班的空档。”女生噘嘴。
男生不情不愿地让出杂志。
和唐楞严有的一拼的小木头，余贤暗自偷笑。
“这才对嘛，唉，我怎么就喜欢上你个木头呢。”女生胜利般昂起头，悠闲享受地挨着男生的肩膀，接过杂志在两人间展开，强迫对方一起看。
旁边的余贤脸色一下铁青，别过头，竖起试卷彻底阻挡视线。
小情侣的轻声细语仍旧被听得一清二楚，余贤想拿手机来转移自己注意，奈何为专心码字，手机的娱乐软件被删得一干二净，车上人多网络又差。
“你没在写小说？”忽然跳出来的qq消息成了他的救命稻草，虽然是宁潇湘，但余贤立即展现出极大热情，希望闲聊时间延长到那对情侣下车或是自己下车。
“有空，有空，啥事？请短话长说。”
宁潇湘发出一串省略号，没解读出余贤的意思，试问道：“你打错字了？真是忙，那我明天再说，内容挺多的。”
怕打字来不及，余贤赶紧发语音挽留：“没！我的意思是现在挺闲，你慢慢说，不着急!”
对方总算没退出qq聊天室，继续写道：“你小说上架的章节我订阅了……”
“觉得写得好可以再打赏我啊，大小姐。”余贤调侃地回复。
“之前的盟主打赏还不够么，二十四史全套都没那么贵。除了订阅，网文不值得我再多花一分钱，而且你最近的更新……”
宁潇湘一本正经地拿娱乐消遣的网文与史书对比金钱价值，她打字速度不快，余贤瞧一眼便猜到她后面大多没好话。
网文目前本就不入大部分实体书作家、文学研究者的法眼，何况文学少女？简直是中世纪的大主教碰见了布道的异端，第一阶段是辩论正统，第二阶段火刑架大烧烤。
现代社会注定宁潇湘只会挑剔地在网文字里行间一处一处批评：这段情节没有铺垫、那段人物形象太过单薄、文章传达的思想过于庸俗。
果不其然，一大段接一大段的负面评价冒出聊天框。
有趣的是，宁潇湘长篇大论一番，暂时偃旗息鼓，似乎想暂时放松手指时，余贤往聊天框敷衍地发一句“这里分析得有道理。”“我考虑考虑这点。”……她仿佛老家的狸花猫，一在它眼前晃悠稻草，就忍不住咧尖牙伸爪子，不知疲倦地批评小说。
“她到底看了几遍？”稍微留意那些强调文艺性的空泛批评，以及文字后用括号注明批评之处在第几章、第几页、第几段，更有甚者，身为写手的余贤要调出原文对照方明白宁潇湘在批评何处——你在写论文援引文献么？
有钱人这么闲的吗？
有这闲工夫去学习啊！
等等，她成绩貌似比我好……
他还在纠结，宁潇湘的数落戛然而止，
倒不是后知后觉余贤藏在字符间的应付。她最近反思自己，初中待人还算坦诚，为何落得那样下场？没怎么忽悠过李华，可即使在闲谈中，表妹也是小心翼翼。
一次是意外，两次得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不止一次纠正过初中闺蜜的恶习，提醒表妹把重要事情写在便签或手机备忘录，不要做事拖拉，理性地看，这明明是朋友的忠言。
而忠言逆耳，提及太多，当事人也心烦。高中圈子里，宁潇湘对李唐的小八卦和抄作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人的关系反而牢不可破。
于是她没把余贤辛苦写就的作品贬低得一无是处，改写一些夸奖的内容——事实证明，她并不擅长：
“其实，前面的章节还行，只要你不急更新，文章逻辑和节奏都能把控住。”
余贤想不到宁潇湘忽然话锋一转，造旧看在订阅和打赏上写着奉承话：“对，你批评的很到位，我一定把这点改正。”
“？？？”除了一连串问号，宁潇湘难得发出一张表达难以置信的熊猫头表情包。
他赶紧撤回消息，转移话题：“网文就是这样，前面靠创意吸引人，后面都是水文骗钱，能一直保质保量的，那是大神。而我只是个赚外快的普通写手。”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找不到反驳点后的强词夺理么，真是倔。余贤切换到老二刺猿作者后台，截图一周内的订阅曲线发过去：“数据统计得很清楚，暴更那段时间订阅飞涨，昨天正常更新，曲线就回落了。”
“因为前面章节的质量，读者才愿意付钱催你更新，不是你更新读者才愿意付钱，别光盯着头部数据。”
开玩笑，数据会骗人？余贤不信宁潇湘的说辞。
“唉，附赠的投票单呢？”旁边座位的初中女生忽然推搡专注于钟爱漫画的男友。
男友翻到杂志后两页，两指夹着投票单送出去，一刻不耽搁地翻回漫画精彩处。
女生在心意作品后的方框打勾，凑近男友，问他在看的是哪一篇，她一并写在投票单上邮寄回杂志总部。
男生报了名字，斜一眼投票单，不解地问：“你期期都从我这拿票，跑邮局一趟，不麻烦？”
女友回瞪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不投票，怎么支持你看的漫画？”
抬一抬手中的杂志，男生理所当然说：“我买x音漫客啊，班上一堆人还不买呢，天天找我借。”
“你不投票，漫画排名低了会被腰斩的！”女生道。
男生歪脑袋想了一会，耸耸肩：“那就不买啰，一周省5块钱，我们还能去看电影。”
余贤忽然没了底气，不断按压删除键清退写好的大段内容。
宁潇湘乘胜追击，问他近几年有没有看过电视剧。
“看过，breakingbad，houseofcards。”
“那是美剧。”
“legalhigh2”
“那是日剧。”
“你不会是说……国产剧？”
“嗯，要近两三年拍的。”
“四年来我打开电视只看过新闻联播和春晚……”或许有质量好的言情剧，可惜余贤对此类已经审美疲劳。
“投资拍电视的人也是看数据，于是大家都拍言情，炒cp，翻拍ip，堆砌‘爆款’要素，却没人耐心去原创。”
《朝如路人暮成友》凭借独特选题和新奇剧情脱颖而出，未来有更好的塑造空间，宁潇湘不明白余贤为何自废武功，在收费章节迟迟不推进剧情，男主墨子秋这一章和赵梦华暧昧，路晓芊吃醋；和路晓芊暧昧，赵梦华吃醋；又反过来——
莫不是回合制谈恋爱？帅哥轮流泡，明天到你家。
“多角恋很正常啊，女频小说不一样？霸道男一，忠犬男二，邪魅男三，三男一女同台竞技，一百多万字，要是加个女配百合，甚至能写更多！”
余贤争辩说，多角恋之于日常类网文，好比修炼等级之余修真小说、系统规则之于游戏网文。
“我不太清楚网文。”宁潇湘直截了当地说，她仅仅是建议，让余贤不要拘泥于回合制谈恋爱的套路，如此小把戏骗不了读者多久，长期以往会有两种结果：
被痛骂注水，或超出人类码字极限的催更。精神和身体的摧残，总会出现一个。
“现代日常文只能这样啰，高中生不可能随便走上事业巅峰，又不能写黑道打斗。。
两个人的感情线更难写，写得太拖拉，读者受不了；写得太快，后面只能狗粮、误会、吃醋、和解来回循环，和多角恋没区别，而且女主明确，期待值太少，除了多角恋，高中生还能怎么写？”
宁潇湘陷入了沉默。
她本质上是小富婆的纸上谈兵，有闲情去追求所谓的质量，但他才是靠网文吃饭的人。
既然前面的创意已经吸引了足够多的读者，干嘛还要累死累活想新套路？他还要读书高考呢，注水写文章躺着挣钱多舒服。
宁潇湘不喜欢又如何？把作者账号拱手奉上，不写多角恋，没有情敌间的冲突，她大概写不到五万字就得完结。
公交车广播正播报下车站点，余贤料定她无言以对，放下手机，哼起徐良歌曲的调调，起身朝车门移动。
唉，嘴皮子再倔，拿不出点子，有什么用？
还不是得按照我的套路写！
“这样行不行？”蓝牙耳机传出宁潇湘的嗓音，由于是当场构思，说话跟着想法断断续续，
“小说名字不是教《朝如路人暮成友》么……赵梦华对男主的情感铺垫够了，为什么不让他们直接成为情侣？
因为之前精神分裂的闹剧、高三学习优先的环境、父母的反对，他们只是秘密情侣，早上在学校假装是路人，晚上偷偷从家里出来约会，探讨人生梦想……然后，随时面临被他人发现的风险？额……”
“请详细说说！”余贤的眼神变得犀利，一手拿纸一手拿笔。
司机忽然急刹车，注意力分散的他一个踉跄。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