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委办公楼是一栋老式的三层楼，里面好几十个办公室。
肖主任的办公室刘厂长一早就去查看了，没人。
他又不可能一间间办公室去找，三层小楼和其它办公楼还有四通八达的连廊。
刘厂长一不做二不休，扯开嗓子喊：“肖边鼓，你老婆给你戴绿帽了，你还不赶快出来看看。”
肖主任原名就叫肖边鼓，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反正这就是他爹给起的名字。
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反正刘厂长现在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不用忌讳什么。
他这一喊不好，整栋楼的人都笑了，有不少人更是直接推开窗户纷纷侧目，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见是刘厂长，都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刘言笑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这个他们也是知道的。
楼下办公室里传来了打碎茶杯的声音，肖主任被逼急眼了，他知道刘言笑不按牌理出牌，但没想到他这么惊世骇俗。
肖主任推开窗户，冲刘厂长挥手：“行了行了，别喊了，还不嫌丢人，你赶紧上来吧。”
他不喜欢待自己办公室，这样不愿意见的人他就可以不见，整个经委都知道他的习惯，早就形成了规矩。
刘言笑来了这一手，叔可忍婶不可忍。
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机关单位最怕这种小道消息，他怕刘言笑再吼下去，以讹传讹的成了真的，那他就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毕竟，机关单位什么事都可能
发生，一汪清水下都可能藏滔天巨浪。
刘厂长带着陈实咚咚咚一口气跑上了楼，把情况和肖主任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肖主任拿着材料看了半天：“你们厂的事，我和市领导已经讨论过了，决定抓住这个契机大胆改革，进一步提高企业经济效益，针对你们人员多、费用大、效益低的状况，采取租赁、承包、国有民营、股份合作多种形式的改革，把以前不适宜市场经济的幼儿园、医务所等后勤部门都分离出去，推向市场，争取用最快速度盘活农机厂的现有资产。”
刘厂长耐着性子的听了半天，这就是领导之所以是领导的原因了，张口就是一堆正确的废话。
刘厂长急眼了：“能不能说人话？”
他不是不能理解，他也在这个体系之内。
这个环境就是论资排辈，所以不犯错活下来最重要，至于能不能干出成绩，那是另外一回事。
肖主任又咳嗽了一声：“旧改的事，我是支持你多找些有实力的，负责任的公司和企业来参与其中的，但这家什么未来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你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
他把刘厂长递交上来的资料，重重的甩到了桌子上。
刘厂长假装纳闷：“这怎么是开玩笑？”
吴锋的弱势他也是清楚的，资质年龄经验，但想着信人信到底，送佛上西天，他一根筋到底了。
反正对他来说，哪怕搅合和吓唬一下云峰实业，那也值
了。
肖主任身体往后靠，腿也翘了起来：“一百万的注册资金，年后才注册的，你确实这不是在开玩笑？”
突然冒出来一家企业，他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这里面有可能有什么门道。
何况他还不是傻子，他是云城经济委员会主任，云城政坛数得上的人物，下一个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
刘厂长直言不讳：“那你觉得，就让云峰实业一家来参与农机厂旧改，这就不是开玩笑？”
肖主任又咳嗽了一声：“这不是情况不允许，没有人愿意参与么。”
他腰上的手机，过年的年货都是云峰实业送的，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但何况他还想仰仗云峰实业的人脉和资源往上再动一动。
而云峰实业的想法，就是行缓兵之计，一个字：耗，把农机厂的上下职工的精气神耗没了再来谈。
指导精神下来，他就只能配合。
谁叫人家是成功的商人，手上掌握了大把的资源和钱，是目前唯一能拯救农机厂于水火之中的白马英雄。
刘厂长又把材料往前推：“你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旧改的事，走走停停，云里雾里。
要说这里面没猫腻，他是打死都不信的，但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看破不能挑破。
挑破了游戏的玩法就变了，最后走向谁也拿不准。
所以还是老规矩来得稳妥，不那么尽如人意，却是久经考验能让项目平安落地的路。
肖主任笑了：“再怎么样，也
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的吧？”
春天孩儿脸一日三变，黑的白的全靠领导一张嘴。
说你黑你再白也是黑，说你白你不白也得白。
刘厂长气的直哆嗦，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我找来了一家，你又说是阿猫阿狗，你都没调查，你又怎么知道这是阿猫阿狗？”他顿了顿，半开玩笑半认真，“你小子，不会是拿了云峰实业的什么好处吧？”
刘厂长一边说，还一边满办公室的晃悠，翻翻这个翻翻那个。
多年的斗争经历告诉他，为人处事就是闯江湖，你就算不是武林高手，也必须要有一招自保的绝招。
而他的绝招就是，逼急了未必什么事都敢做，但什么话都敢说。
有些领导就怕这个，包括肖边鼓在内。
肖主任确实受不了，他的脸拉长了下来：“刘言笑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
他当科员的时候，刘厂长就已经是厂长；他当上了主任，刘厂长还是厂长。
不管是行事风格还是其它，他和刘厂长都不是一路人，关系一直都一般。
但他又不能拿刘言笑怎么样，毕竟刘言笑已经沉到泥底了，他再踩也是泥底。
如果说他还有什么期盼的，就是期盼旧改能尽快完成。
不管是买断工龄还是借调平调，他一脚把包括刘言笑在内的所有人都踢向社会，那就没他的什么事，平稳过渡。
以后走在街上碰到了，心情好就打个招呼，心情不好抬眼而过也就这么
回事。
刘厂长又马上切换成了笑脸：“当然，原则上我还是相信组织，相信领导的。”
言下之意，明眼人一听就能明白，要是肖主任再唧唧歪歪阻挠他，那他就未必相信组织相信领导了。
肖主任头都大了三圈：“行吧行吧，找时间我们开个会讨论一下，找几个专家评估一下。”
他倒也想明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一个如日中天的主任，没必要和一个破产的厂长斗法。
就是多个游戏参与者而已，游戏的制定者和裁判还是他，他想干什么都还是分分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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