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一次在楼道口站住，挺搞笑也挺无奈，父子俩想说几句贴心的话，还得找个安静的地方。
陈科长顺手点上一支烟：“你真的不回来住了？”
在家里他没有抽烟的权力，只有在阳台或者楼道才可以，和儿子聊聊天还能抽支烟，也算是快活似神仙。
至于儿子是不是真的要和他们决裂，他倒不担心。
就算是真搬出去住也没什么，雏鸟总是要单飞，人也总是要长大，但儿子就是儿子，血缘关系走到哪里都变不了。
陈实看了看门框上贴的对联：“你们真把我当儿子，我在外面这么久，你们要真的想找我怎么会找不到我？”
往年的对联都是他来贴的，他不在当然是陈科长贴，贴的明显没他平整。
之前在乡下住，找他是有点困难。
但为了上班方便，他年后就搬城里来了，让他意外的是，父母也没找他，就连科机也没打一个。
一方面他乐得清静，一方面，也患得患失。
家终归是家，哪个儿子真愿意父母真把自己放弃呢？
陈科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能怎么样呢？我就是想好好的过个年。”
如果梁医生不高兴了，那绝对是什么都干得出来，比如说单位的人上门人拜年，梁医生敢直接用扫把把人给哄出去，或者干脆就闭门不开。
这种丢人的事情他经历过，知道这个滋味，所以不想经历第二次。
相对来说，无视陈实的代价要小上很多，反
正亲戚朋友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不提就可以当没发生过。
两弊相权取其轻，他能怎么样呢？
陈实也没客气，掏出支烟点上：“相比而言，我们未来投资的大家庭，都要比我们这个家温暖。”
小敏怀孕后他也尽量的少抽烟，甚至动了戒烟的想法，但此情此景他有些忍不住。
从情感上说那肯定是家里好，从现实上说，那绝对是在公司热闹，一帮年轻人吃喝玩乐干什么都开心，也有更多的语言。
唱歌、喝酒，随便侃个大山都其乐融融，比在家听教训强百倍。
他也确实越来越留恋未来投资这个集体，如果两者只能选其一，他还真有选公司不选家的冲动。
虽然他知道，这不合人情常理。
陈科长多少有些生气：“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养你这么多年，是白养了？”
他知道这是年轻人的意气用词，这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太可能是最后一次，人都有脾气，都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包括他在内。
但从情感上，他无法接受儿子说这个话。
陈实弹了弹烟灰：“你们二十年的养育之恩，这个是否认不掉的，如果我还被欢迎，我有时间肯定要回来看你们。”
楼道里的窗户上，陈科长专门放了个饮料罐当烟灰缸，里面倒了点水并不怕着火。
陈科长气道：“不欢迎，那你就不回来了？”
陈实笑了笑：“不欢迎，当然也要回来，就是次数要稍微少
点。”
天下父母心，陈科长在想什么他当然明白，不过他现在确实越来越觉得，他和梁医生实在是难于对付。
梁医生肯定也是为自己好，但这方式和方法，他无法接受。
陈科长惬意的抽了一口烟：“这还差不多。”
问题出在哪他心知肚明，只是他人微言轻，所以只能一声叹息。
陈实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冲着楼道上方吐出一口烟圈：“不管我们的观点、想法是不是一样，你们都是我爸妈，这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以后你们老了，我也肯定要养你们的老，这是我想逃都逃不掉的责任和义务，这个我知道。”
烟雾奔腾向上，然后慢慢消失在空中，如梦如幻，有如人生。
事实搞到这个地步，陈实也开心不起来，但让他以放弃和伤害小晴做代价，那又不可能。
人，终归还是要讲点良心的。
小敏一个女孩子，以这么大的决心和勇气跟着他过日子，他觉得哪怕暂时不能去领结婚证，给她一个婚礼也天经地义。
陈科长点了点头：“你小子总算还知道说句人话。”
儿子虽然忤逆，但本质上还是有良心的，对这一点他有相当的信心。
陈实掐灭了手中烟：“爸，那我先走了，小敏一个人在家，我有点不放心。”
这只是借口而已，他只是不想在楼道口聊太久，让上上下下的邻居们笑话。
小敏是一个人在家没错，但住的是公司租住的两栋民房
之一，一墙之隔就是公司有住宿需要的同事，其中有好几个和小敏差不多年龄的女孩。
她们现在的关系都好得不得了，小敏不可能没人照顾。
陈科长一愣，手中烟又顿在了半空：“那你现在住哪里？”
他当然舍不得儿子走，但儿大不由爹。
情况搞到这个样子就是因为观念的不同，他现在不敢随便违逆儿子了，尽管他知道这有点矫枉过正。
陈实想了想：“现在公司有租房子给我们住，条件挺好的，热水器空调都装了。”
之所以说实话，那是因为他现在住的公司宿舍在安全上还是没问题，吴锋请了保安看门，还请了个阿姨专门打扫卫生和做饭。
有这么两个人在现场看着，他不认为梁医生有多大的本事能欺负小敏。
陈科长的眼都直了：“条件这么好？”
云城的企业里，包括像他所在的供电局算是不差钱的单位，也没说给员工装热水器空调的。
陈实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公司现在不差钱。再过些日子，我手头的钱要够的话，我也想先买套房子，公司宿舍住的都是未婚的，我觉得我和小敏长期住也不合适。”
就他手上现有的钱，这时的房价，便宜的地方也就那么六七百块钱一平方，就算买不起新的，买个小点的二手房还真可能。
只是考虑到花完钱就没了，再说还有摆酒不是，所以马上买肯定不现实。
实在不够，他要找吴锋借吴
锋也不会不给。
但吴锋却一直强调，马上就会有自己的房子，科技多么的先进，小区多么的安全，一定让他再等一等。
他也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能成真，但历史告诉他，吴锋想办的事就能成功。
所以，这事他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陈科长诧异了：“你现在能买得起房子？”
儿子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你今天给他一千块，明天他就能花个底朝天，他无法理解儿子在外面住了这么一段时间，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陈实笑了笑：“不瞒你说，我现在手头就有两万多块钱，买不起新房，但便宜的二手房还是买得起的。”
说到这里，他的心都在酸痛。
如果当初他信了吴锋，他手上何止这么两万多块，可能是和吴锋一样，成百万了。
陈科长不知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买什么二手房嘛，不够钱，找我拿。”
他并不清楚儿子的钱是哪里来的，只知道肯定是和吴锋一起赚的。
他也不关注这一点，他在乎的是，儿子真有可能一直不回家住。
以前陈实没钱用，不想回家也得回，但有钱那就是两回事，意味着这成了持久战。
陈实拒绝道：“不用，我现在自己能赚钱，”他顿了顿，“爸，我知道你你永远是我爸，我还知道你和我妈不一样，我觉得，你们甚至都不是一类人。”
小的时候，他觉得妈妈好；但越大越懂事，他发现在家地位堪忧的
爸爸才是他值得信任的人。
也越发明白一个道理，人有千种各有不同。
只是他为人子，有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
说到这里，陈实顺着楼道就往下走：“我不能现和你聊了，我真得走了。”
陈科长长叹了一口气：“真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你都说了，我是你爸。”
他突然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有责任。
过于的只想一团和气，过于的懦弱，让梁医生一天天的嚣张跋扈，让情况愈来愈不受控。
陈实刚下一步台阶的脚步停住了：“农机厂旧改的项目我们公司很有兴趣，这个项目现在主要由我负责。我现在确实很想在公司干出点成绩来，想得到公司同事的认可，”他顿了顿，艰难的吐出一行字，“我也想得到吴锋的认可，你要是愿意，看什么地方能帮上我忙的，你帮帮我。”
吴锋对农机厂项目寄予厚望，但他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到一点希望。
看到晓晴混的风生水起，他不可能没有想法。
他知道吴锋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他没做出什么成绩来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但他怎么能心安？更何况公司同事也可能在背后议论。
有点志向的人都不会满足于做寄生虫，他也不可能是寄生虫。
陈科长眉头皱了起来，把怀疑写到了脸上：“你们公司才成立多久，有这个实力？”
陈实跟着吴锋做出了业绩他知道，但他没想到刚成立的公司能有这个实
力。
吴锋和陈实是好朋友他也知道，吴锋在他家都吃过不知道多少次饭，他对吴锋也不是一无所知，包括知道吴老师也是个很普通的人，教书也赚不了多少钱。
他无法相信陈实和吴锋能像变魔术般，一夜之间从街头小混混变成商业大亨。
陈实笑了，仰头望着屋门口的陈科长：“这个你放心，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们公司有多大的能量，你可以尽可能发挥你最大胆的想像，我觉得你就是发挥了你最大胆的想像，也未必能想像出我们公司现在的实际情况。”
吴锋年后让他眼花缭乱的操作，早就刷新了他的世界观。
他已经一定程度的相信了吴锋吹的每一句牛，包括以后一年赚个几亿几十亿都不在话下，包括农机厂项目一定板上钉钉。
陈科长简直就不能置信：“你们有这么厉害？”
儿子是什么人他是知道的，有时不靠谱，但认真起来后还是值得他相信。
陈实点点头：“当然，”陈实的眼睛慢慢的亮了，“爸，请再相信我一次，吴锋开的这家公司，是一家很有前途的公司，公司的团队，也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团队，我真的很希望能和他们在一起工作一辈子，慢慢变老。如果有什么地方你能帮上忙的，我希望你能帮你儿子一把。”
陈科长是供电局的，在云城很有人脉，他不敢去想像父亲的能量能大到改天换地，但能帮上忙这是肯
定。
无论如何，都比他坐在办公室干等要强。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科长怎么可能拒绝？
他点了点头：“好，我想想办法。”
他看出来了，儿子在说到公司和团队的时候，眼睛都炯炯有神，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和以往大不一样。
他有理由相信，这次儿子真的找到了奋斗的方向，是很认真的去想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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