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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9章 劝解

    面对梦微余慈也不用隐瞒什么指向高入云端的擎天山柱微笑道:

    “去那里啊。”

    他说得越是轻松梦微越是担忧她手把拂尘靠近了一些想开口劝说但是余慈如此态度连个由头都不给她这样开口很可能起到反效果。想了想她也微笑:

    “可否与师弟同行?”

    余慈笑得阳光灿烂:“好啊不过有句话说在头里……”

    “怎么?”

    “我可是要从问心路上去的。按照那个鬼条件哈!”

    鬼条件?梦微念头稍转就明白过来余慈是说那个一步一阶毫无间隙直抵峰顶的传说此时惟有心中一叹点头道:“乐意奉陪。”

    剑光人影向下急飞倏乎间已到了擎天山柱之下峡窄的山路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能令胆色不足之辈者气沮神丧。

    两人都是仰头上望片刻余慈咧开嘴向梦微示意先迈前一步踏上了山道因为山路狭窄两人并行太过拥挤梦微就稍落后半个身位。此时正值入夜时分山道阴影覆下两人一先一后拾级而上速度不紧不慢。

    双方都是身体控制力极强的人自然而然地就调整为完全一致的节奏虽是双双登阶脚步声却如一人。

    只是如今的心思想必是南辕北辙。

    走出百十阶梦微就想和余慈搭上话可是目光到处却只见到男儿挺直的背影。看起来余慈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双肩随逐步登阶的节奏微微起伏或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梦微便觉得那肩背雄阔给人以强烈的力量感和压迫感。

    到嘴边的话又被按下梦微轻甩拂尘忽然感觉着已经有了腹稿的言语未必会有用处。偏在此时余慈主动开了口:

    “师姐你走过问心路没有?”

    “走过啊。”

    心中微动梦微很爽利地回应道:“八岁时为了上摘星楼我专门向师傅恳求得了许可也就是那次走了一回。”

    说着女修轻掠鬓发微微一笑:“可惜虽是到了头中间却是走着走着睡过去几次没有达到要求呢。”

    “真了不起。”

    余慈由衷赞道。本来么一个八岁的孩子就算早慧天成又能有什么个修为那是真的完全靠意志力了。但很快他就醒悟梦微那次登山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用他确认梦微已经道:“是了那次就是因为方祖师与何师叔同修大衍阴阳一事。”

    余慈“哦”了一声依旧没有转脸的意思连步伐的节奏都没变化。

    “我也忘了当初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只记得好生疑惑。我拿出道典戒律问师傅:‘弟子所见太上戒、太霄戒、思微戒、老君戒等诸部戒律无不以秽行败贞为大恶明言不得侮人妇女。是时也于、何二位师叔乃为道侣方祖师所做作为已然犯戒为何本部不加惩治?’”

    她轻言慢语将当年言语复述说来并无什么出奇之处然而只一个‘真’字便让人觉得自有一番气魄在其中。

    梦微的师傅便是主持戒律部的苏己人也是只差一步就可长生久的步虚强者。余慈便笑:“当时苏师伯怎么说来着?”

    “师傅并无言语但旁边有位师叔便说:大衍阴阳是玄门双修之妙品神清气正不涉秽俗不可以世俗眼光相待。况且何师叔在修炼之前已经和于师叔断册分籍就事论事无可指摘。”

    前面余慈保持着让人不安的静默。

    梦微越说心情越是平静渐已恢复平日里的从容淡然:“当时我应道:‘戒律者为天地之规、人心所向故无所不在事事相关。合于规者道法自然可曰‘真’;顺其心者明德体仁可曰‘善’。二者并行不悖缺一不可。大衍阴阳之事合乎前而背乎后可视为‘不善’亦可云‘失德’如何没有可指摘处?”

    余慈静静听着等梦微说完才低赞一声:“说得好!”

    女修以为他要转脸过来可终究没有等到只听他接着又笑问道:“那师姐就上来指摘他们了?”

    “是啊不过师傅担心我只是一时义愤便告诉我这样的法子要我沿路走上来也是磨砺心志的考量。”

    这些年下来梦微见事愈发明白:“我走那几日一路沉淀曾经也后悔想过回去又觉得自己的理由不过如此怕是说不动祖师还好最后总算是坚持下来到摘星楼上见了祖师。”

    “如何?”余慈明知故问。

    明知余慈看不到梦微仍不免赧然一笑:“哭着下来了。”

    “哦?”

    “当时祖师对我所言犯戒之事一条条全都承认。又问我若按宗门戒律该如何处置。我说按律当打入‘无极牢’锁闭三百年又或收回修为封闭灵识逐出宗门。二者任选其一。”

    “哈不愧是梦微师姐。”

    余慈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很开心。所谓‘无极牢’乃宗门第一等凶地专门锁拿大奸大恶之辈又或是妖物凶魔之属和面壁的小牢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当年八岁的梦微敢在宗门头一号大佬之前说这些话就算是无知者无畏也足堪自傲了。

    梦微也笑只是笑容里终于染上了苦涩:“祖师便说他选择第一条……他曾亲手布置‘无极牢’一应封禁想来到里面去影响也不大然后阳神出窍神交于外继续与何师叔推演阴阳变化也只比在摘星楼上慢上三成而已。”

    听闻此言余慈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回荡空山余音袅袅。

    笑声里梦微平静地道:“我当时气苦哭着下山遇到师傅。师傅便对我说戒者为界可划善恶分真假却不是牵着木偶的丝线没法子逼人完全按规矩做事;律者栗也可令用假为恶者惧之可是对那些无所惧者也全无意义。此即戒律之局限守戒执律者不可不知。”

    “是这样?”余慈的语气有些微妙大约是嘲讽吧。

    对余慈的态度女修不予置评继续道:“不过那时候师傅也对我说起。修行之人背逆天地人心戒律不能制天心能制。是而有天劫魔头时刻来攻又有物性天理自生限制。

    “那大衍阴阳其实是第一等损己利人之法。方祖师以此法绕过实证部‘步步皆实’的限制能够以劫法之身推演地仙层次之种种完善本门心法但相应的提早受那至上层次的压制他也就彻底绝了再进一步的可能。

    “至于何师叔虽是自还丹境界七十年而至长生真人可是道基不稳且灵性渐失。据说当初何师叔的性情不是这样但这些年来受阴阳之气所化和方祖师越来越像日后渡大小天劫亦是凶多吉少。”

    “呵他们确实挺像。”余慈说得轻描淡写。

    这可不是梦微想看到的她本来是想借语意转折缓解余慈心中负面情绪。可效果不是太好总有发不上力的感觉。她微蹙眉峰想按计划“点题”却又觉得火候不够一个迟疑间便听余慈感叹:

    “这山上好风!”

    人的心思真的很奇怪稍一转念马上就是截然不同的心态。她在狭窄的山道上慢行原本全无感觉的鸟声、风声就一发地清晰起来层次分明错落有致便如一曲行吟的歌谣。

    便在这样的环境下余慈先一步笑道:“师姐你可知道你可知你为何拿不住方祖师?”

    梦微心中有数只笑道:“愿闻师弟高论。”

    “事情就摆在这儿你们一个守戒持律一个务求实效路数完全不一样。说起道理完全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到最后还是凭力气说话就像是咱们两个走在这山道上一先一后你要到前面去自然要先把我扛开力气不足自然大败亏输。”

    看着余慈的背影梦微啼笑皆非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理。

    “还有一种人明明力气不小却不愿争斗别人来按他反而借势给人一把力送到前面自己总在后面跟着……却不防刚过去那人顺势给他一脚痛彻心肺。”

    说着余慈又笑梦微却是默然。

    笑声里星河运转雾起雾散夜色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