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修真小说 > 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 > 正文 431、梦里无人
    夜里睡觉阮舒始终重复一个梦境。

    是庄佩妤在佛堂里自杀的场景。

    一开始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她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就着万籁俱寂的夜闭阖双眸嘴唇嚅动手中攥着佛珠一颗紧接一颗不断地拨动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停下来动作睁开眼睛目光直视佛像。

    彼时的她已如凋零的风中残叶摇摇欲坠青衣在身却骨瘦如柴眼睛周边也凹陷下去憔悴无比。

    就那么呆滞地凝注佛像片刻她倏尔笑了……

    “……”

    阮舒从床上坐起来。

    身上全是黏糊糊的汗脑中最后停滞的画面里庄佩妤的脑袋无力地栽在胸口像极了虔诚忏悔的姿势两只手依旧抓着那串佛珠垂落在膝头。

    庄佩妤……

    阮舒对自己的这个母亲感到前所未有地困惑。

    睡前关了空调。如今密闭的空间里没有通风空气闷窒得几乎停止流动喉咙干干的每一口呼吸都很拥挤。

    光着脚踩上地板她行至窗前打开窗户深长地吸一口气外面涌进来的细密的凉润慢慢浸满肺叶将梦境所带起的些许躁动情绪稍加抚平。

    口干。

    原先搁在床头的水杯已空。

    阮舒带上杯子走出主卧。

    外面的两张床上铺是空的。下铺的庄爻第一时间察觉动静:“姐怎么了?”

    留意到她手中的杯子:“要喝么?”

    他站起身要接过:“我帮你。”

    “不用。”阮舒避开兀自走向厨房。

    庄爻跟在她身后。

    阮舒打开冰箱倒冰水。

    庄爻提醒:“姐喝温的吧。”

    阮舒不予理会继续自己的动作。

    庄爻无奈只能眼睁睁看她半杯凉水下肚。

    却听她忽然问:“为什么不救她?”声音仿若渗透着冰水的凉意。

    庄爻一时没反应过来。

    阮舒转过身黯淡的灯光之下两只眼珠子异常地黑:“你洞悉佛堂里发生的一切看到她自杀为什么不救她?”

    庄爻怔住感觉这一刻在她的目光之下自己无所遁形。默两秒他道歉:“对不起姐。我没有时刻守在监控前面是之后才发现的。”

    他这算承认了承认佛堂的摄像头确实是他所安装的。

    “那么她的其他异常呢?”阮舒幽声质问“三天。她把她自己关在佛堂里整整三天抄经文烧经书那三天哪怕一秒钟你都没有在监控之前?”

    她原本不在意的可此时此刻她捺不下心里的一股冲动大有不依不饶似的架势。

    庄爻无从辩解能说的依旧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手指在杯壁攥得紧紧的阮舒舒缓着整颗心脏的紧缩问:“你整容成林璞潜入到林家的目的是为了确认庄佩妤作为庄家人的身份?”

    “不完全是。”庄爻比闻野利爽不少但依旧是讲一半藏一半。

    “你和林翰在监狱里认识的?”自从知道林翰是他杀的阮舒便想搞清楚了。

    “是。”庄爻点头。

    “意外还是蓄意?”她倾向前者否则为了和林翰套近乎而牺牲自己的人身自由代价无疑太大。

    庄爻的回答也证实了她的猜测:“我比他早进去。”

    “后来得知他是林家人?”阮舒颦眉“也是通过他了解到林家的信息发现庄佩妤在林家的?”

    “姐……”庄爻面露一丝为难。

    阮舒止住换了个问题:“我是陈玺的女儿你是通过庄佩妤和傅令元的对话得知的?”

    “是。”庄爻承认。

    “我邮箱里的两段视频是你截取摄像头里的内容之后发给我的?”

    “是。”

    虽说早已心中有数但今天才算真正得到他本人的确认。

    阮舒直勾勾地盯他数秒再问:“你特意发给我那两段内容是为了挑拨我和傅令元的关系?”

    “不是挑拨。是呈现给你事情的真相。”就像先前承认他们特意在陈青洲结婚当天放她下山一样庄爻还是那般大大方方理直气壮“我说过我后来发现傅令元不适合你。”

    “你是不是也和闻野一样觉得我傻觉得我贱连逼死自己亲生母亲的仇都可以不和傅令元计较?”

    “没有。”庄爻回答得快而确定。

    “可我现在回头想想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阮舒嚅喏声音忽而低了。

    庄爻见不得她因傅令元而失落的模样想再说两句。

    阮舒却没给他机会率先一步掠过他飘回卧室。

    …………

    很奇怪房车就这么停靠在沙滩两天竟然也无人前来驱赶。

    而且阮舒不明白难道连暂时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比如沙滩后面就是一家酒店为何偏偏要继续住在房车里?

    这个问题暂且无解——和这样的三个人呆在一起阮舒连好奇的欲望都快要丧失了。

    但没忘记闻野提过荣一会晚一日抵达。

    “你把他安置在哪儿了?什么时候能汇合?”

    “怎么?怕我丢了他?”

    “是。”阮舒直白点头问“他的伤势怎样?”

    “质疑阿婆的医术?”闻野呛她。

    阮舒面无表情地撂话:“他必须呆在我的视野范围内。”

    “你有什么资本和我谈条件?”闻野冷笑。

    庄爻出面打圆场了:“姐荣一好好的只是在疗伤而已。等他好得差不多会送还你身边的。现在不太方便。”

    阮舒未再多言放下碗筷表示自己结束午餐。

    又是没吃几口。庄爻皱眉:“姐不符合胃口么?我记得你以前在林氏喜欢吃这些的。”

    “女人爱美想减肥呗。”闻野悠悠。

    阮舒抿抿唇一声不吭地起身。

    闻野瞅她一眼突然打了个响指。

    吕品应声将一个袋子递向她。

    阮舒接过取出里面的东西——是部新手机还有电话卡。

    她掀眼皮。

    “有什么不明白的?”闻野挑眉。

    “谢谢。”阮舒淡声带着新手机回卧室把电话卡插入手机一切设置清楚。

    被迫与外界断掉联系这么久现在通讯工具放在面前她反而不知该用它来干嘛。

    根本没有想要联系的人了……

    …………

    下午两三点左右闻野请来的一名女设计师带着三位裁缝助理前来给她量身体的尺寸。

    据吕品说是江城最著名的手工制衣工作室独家设计绝不重样一衣难求。

    因为制衣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女设计师也带来了不少现成的服装提供给她选择。

    款式多样设计风格明显简单大气高贵典雅细节之处明显偏好点缀中国元素给人感觉随随便便一件穿出来就能出席重要场合。但实际上在设计师的界定里仅适合家居日常的场合。

    从房车的出现大概就已开启庄家的生活模式吧。阮舒心道由奢入俭难。若之后闻野完全掌控他想要的东西她没了利用价值恢复自由之身万一改不掉习惯?

    思绪飘散间裁缝们已为测量完毕清楚记录她身材的各类数据。

    女设计师则根据刚得出的数据为她介绍了认为适合她的衣架上的几条裙子。

    阮舒没什么太大的想法随口应了两三件。

    闻野不知何时倚靠在门边手臂一挥:“不用带走了全部都留下。”

    阮舒眼风轻飘飘扫过他。

    吕品将女设计师和裁缝送走。

    闻野双手抱胸微抬着下巴觑她:“在海城不是挺能打扮的?来江城天天穿牛仔裤和t恤见人。我不给你买新衣服你自己也不主动提?怎么?是觉得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你喜欢的男人好看不好看都无所谓?”

    无理取闹。阮舒神色清淡不接他的挑衅。

    吕品又重新进来了凑在闻野耳边低语。

    以为与她无关阮舒欲回卧室。

    闻野叫住了她:“正好换身衣服庄家有人找来了你得见一见。”

    “什么人?”

    “你自己一会儿问他。”

    “……”

    阮舒只当他又故意卖关子。

    进屋前背后又传来闻野别有意味的一句补充:“你慢慢来磨蹭到天黑再出来也可以。”

    阮舒心头微动隐隐约约琢磨出他的意图。

    于是回卧室后她直接躺床上睡午觉。

    没定闹钟自然醒醒来时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的一细缝照射进来金红金红的。

    阮舒走过去拉开看到房车前的这块沙滩来了好几十号人像是随行的至于正主儿从这个角度并看不到。

    想来应该是闻野和庄爻正招呼着。

    耐心挺足三个多小时了还没走。

    估摸着闻野想要的效果差不多阮舒开始慢吞吞地洗漱、换衣服、化妆。

    准备妥当后她打开房门。

    吕品原本就守在门外一见她便把腰弯成直角恭敬十足地问候:“姑奶奶您睡醒了?”

    卧室区通往餐厅区的拉门开着餐厅通往客厅的拉门也是开着的。里头的动静想必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阮舒即刻捕捉到窸窸窣窣疑似衣服布料的摩擦声。

    “嗯。”她淡淡应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迈步“怎么不叫我起来?睡太久有点头疼。”

    不算装模作样是真睡得有点久了。

    一穿过拉门便见庄爻迎上前来关切:“姐你头疼?”

    “姑奶奶。”吕品第一时间送上来一杯蜂蜜水。

    阮舒没接眸光淡漠地落在多出来的那个陌生人身上。

    五六十岁的男人两鬓各有一撮白发站在连接客厅和餐厅的拉门处目光炯然地盯着她的脸神色满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地一时呆怔。

    先是昨天的酒鬼和酒鬼的弟弟今天又是眼前的男人。阮舒心里明白他们看的都是她这张和庄佩妤年轻时极其相似的脸。

    头一偏她问吕品:“什么人?”

    “回姑奶奶是庄家的人。”吕品答得含糊很有故意怠慢的意思。

    那个男人却是颇有些激动要穿门过来。

    吕品上前一步给拦住了。

    那个男人不仅识趣地即刻止步而且向阮舒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礼貌唐突冒犯了。”

    阮舒无动于衷十分淡漠地问:“什么人?”

    那个男人收拾好情绪自我介绍道:“我是庄荒年。”

    庄荒年……?和庄满仓是对反义词?什么关系?同辈?兄弟?心思兜转间阮舒神情不动地启唇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庄荒年尴尬一秒钟转瞬便恢复神色笑开:“你没出生就随同你母亲离开江城了不认识我很正常没关系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相处就熟了。”

    阮舒冷淡:“你还是没讲清楚你是什么人。”

    “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你是庄满仓的什么人?”她掀眼皮子。

    庄荒年略略顿一秒钟忙道:“我是庄满仓的弟弟。”

    不出所料。阮舒“噢”一声转身要回房。

    庄荒年急慌慌喊:“欸姑姑你等等!”

    阮舒驻足了。不是因为他的叫喊而是因为……“姑姑”这个称呼……

    姑奶奶……姑姑……

    庄满仓的弟弟唤她姑姑……?

    这辈分……简直了……

    可她不仅没觉得占到便宜反油然生出恶心之感一身鸡皮疙瘩掉满地。

    不等庄荒年多说什么房车外率先传入吵吵嚷嚷的动静有人在怒声呼喊庄荒年的名字。

    阮舒颦眉。

    “对不起。我马上去处理!”庄荒年道歉看起来像要先下车然餐厅区域的这片敞开的窗户已呈现出现在车外面的情形。

    有另外一拨人赶来了和庄荒年带来的手下不相伯仲地形成对峙之势。

    而新赶来的那拨人里迎出来一个衣着鲜亮的男人和两位外貌略微相似的中年美妇。

    狭长的凤眸略一眯起阮舒盯着车外的三人眨眨眼再偏头觑了觑庄荒年。

    四个人两男两女。

    貌似……

    她记起来了——会展中心爆炸案的时候曾见到过的被褚翘嘲讽吐槽的所谓庄董事长的家人不就全都在眼前(可回顾176和182)?

    “庄荒年!你给我下来!”喊话的是车外的那个男人。他已通过敞开的车窗望进来目光有点狐疑地打量。

    阮舒挑眉——这一位倒是不认得她的脸?

    不过视线越过这个男人看到后面的两位中年美妇当中较老的那一位俨然和先前庄荒年的反应一样怔怔地盯住她。

    庄荒年已越到窗口去生气地呵斥:“你们太放肆了!谁允许你们来这里吵吵闹闹了?”

    “又是谁允许你跑来这里了?!你把庄家的颜面置于何地?”外面的男人抬起手臂直指庄荒年“我姐夫还没死呢!你就真拿自己当一家之主?什么口气啊你?有把我姐姐放在眼里么?!”

    说到最后他的手朝向的是那位年纪稍大些的中年美妇。

    两三句话入耳阮舒对几人的关系立时心中有数——外面的三位恐怕是庄满仓的老婆和他老婆的弟弟妹妹。

    那么算外戚喽?

    “你们又有把姑姑放在眼里么?!”庄荒年冷笑侧开半边的身体让出空间好像担心外面的人看不清楚阮舒的存在。

    然阮舒更多感觉到的不是庄荒年的尊重而是庄荒年已擅自将他自己和她划为同一阵营并把她当作大佛似的抬出去镇压胡乱蹦跶的小妖给他撑腰撑面子。

    外面那个男人愣住大概未曾料想这么一个年级轻轻的女人就是什么姑姑。

    庄荒年则紧接着语气稍敛两分慎重不少地劝道:“你们快先回去别来这里叨扰。我叙完旧也马上走。有什么话我们家里再谈。”

    外面那个男人晃回神明显要说什么的。

    庄满仓的老婆在这时拦住了他而她走上前两步像是要近距离仔细点瞧阮舒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