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凝望片刻庄荒年垂回首尝试用手机拨打隋欣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庄荒年挂断。
等候约莫五分钟庄荒年第二次拨打隋欣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庄荒年挂断。
又等候约莫五分钟庄荒年第三次拨打隋欣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听筒里机械的女声久久地回响。
庄荒年收起手机。
无疑他已经被隋欣拉黑了。
拉黑……
庄荒年沉默地站着。
沉吟须臾他拨通隋润菡的号码。
…………
原本已经打包装箱的古董全部被摆回到展示柜里。
粗略统计大概六十多件。
大小不一总类各异。
陶瓷金银铜玉石织绣书画雕塑文献刻本等等。
就好像每一个品种都撷取了最宝贝的一样珍藏起来不与外人道也。
这里的展示柜虽然和博物馆里的一模一样但并没有如博物馆里那般的标示牌遂之于阮舒这样的门外汉而言除了根据常识认得它们各自的外形其余一概不懂。
不懂他们的名称所以无法对应那份赃物清单。
或许只有庄荒年才能够准确无误地叫出它们的名字。
她想不到从哪儿能找来考古专家为她辨认。
然阮舒有第六感。
前所未有的强烈的第六感令她在这种摸瞎的状况下莫名其妙地无比确信此时此刻陈列在她面前的这些东西她不敢说全部但必然包含有庄荒年和隋欣的父亲一起盗墓时的战利品。
除了第六感还有什么?
阮舒的视线扫射着展示柜里的全部物件脑子里有什么模模糊糊的疑似记忆又疑似灵光的东西零零散散地漂浮。
“大小姐——”
“等等!”
阮舒打断荣一对她思绪的骚扰牙齿轻轻咬着手指甲。
两秒后霍地她扭头往三楼跑。
荣一见状愣了一愣即刻追在阮舒身后焦虑得不行:“大小姐!您慢点!有什么事着急得非得用跑的?您顾着点肚子里的小少爷!不要摔倒了!”
…………
结束完通话庄荒年又一次抬头看天。
冬日的天色总是黑得比较早更遑论今次太阳早已躲了起来。
转身他往博物馆里回走。
没几步迎面便碰上博物馆的一名工作人员:“馆长原来您在这儿啊警察又有事在找您了。”
“好。谢谢。”庄荒年不疾不徐。
工作人员倒是欲言又止颇为心疼他:“辛苦馆长您了本来失火就够您忧心的了警察办案又总是得找您我们其他人除了一开始被警察叫去一一做了笔录后面也根本什么忙都邦不上您无法为您分忧解劳。”
庄荒年笑得平易近人:“你们已经在为我分忧解劳了。”
“庄馆长。”
听闻叫唤庄荒年应声转头看到褚翘。
他始终不曾忘记这个姓褚的女警官和住在庄宅里的那一位关系非常不错。
…………
褚翘走到庄荒年跟前。
庄荒年含着笑意略略颔首:“褚警官听说你又找我?是博物馆里又有何新发现?”
褚翘笑眯眯:“我也希望能再从博物馆里找到第三具尸体案情就更有趣了庄馆长您觉得呢?”
说罢不等庄荒年反应褚翘自行揭过玩笑正色道:“是这样的庄馆长这里设立的是为了方便我们警方做笔录的临时审讯室。关于庄馆长您私藏干尸一事恐怕需要庄馆长走一趟警察局。”
“一定要现在?”庄荒年微微皱一下眉“褚警官博物馆内的文物还没整理好。而且一会儿研究员不是要过来看干尸?”
“不是有其他人都在做?庄馆长难道还不放心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人?至于干尸研究员什么时候能到什么时候带走干尸和庄馆长貌似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吧?我们会妥善保护好干尸的直到研究员前来。”褚翘说。
庄荒年缄默两秒问:“是否会将我扣押?”
“这个……”褚翘迟疑地拖一下尾音“或许吧。我目前也无法保证。一会儿您跟着我的同事走到了警局自有其他人接待您的。”
庄荒年稍稍一顿凝眉沉吟两秒道:“褚警官稍等我想联系我的律师。”
“嗯可以的”褚翘点头“庄馆长请便。”
…………
阮舒冲上三楼的书房取过她专门打印出来的那一叠隋父的日记。
她快速地搜寻将其中的几页抽出后带着它们又要往楼下冲。
荣一拼死拦住她:“大小姐!不要再用跑的了!您忘记您现在是个孕妇吗?您怎么可以把小少爷的存在忽略?!”
阮舒:“……”
他看上去非常生气两只大得似铜铃般的眼珠子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的小腹处。
他自打跟在她身边之后虽带了假发在外形上稍做了修饰但眼皮上的那道刀疤是无论如何都去不掉的。
而中午开始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眼罩将刀疤遮盖住了所以眼下他的造型就是一独眼龙或者更准确点可形容为独眼龙。
一个下午在忙都没空理会他现在阮舒才记起来问:“你干嘛把自己整成这样?”
荣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眼罩:“大小姐您昨天在饭桌上不是和庄二爷说过女人怀孕期间看到的人的样貌是会影响孩子的长相的(第572章)?”
“我长得太凶恶了。但我又不能不跟在大小姐身边伺候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大小姐您邦忙瞅瞅我这样还可以么?如果还是模样太坏我考虑买个好看点的面具。”
“……”阮舒的额角顿时下来三条黑线扼杀他买面具的打算连连点头“行的这样当个杰克船长很帅气非常完美不要再换造型了。”
荣一歪着脑袋黑人问号:“大小姐杰克船长是谁?”
“像你一样的帅哥。”阮舒拍拍他的肩掠过他继续自己的步伐。
回到一楼的展示柜前面阮舒边翻阅着手中打印出来的日记本照片边用目光不停地扫视那些古董。
不多时她停住抽出一页细读。
内容依旧是隋父在清点某一次盗墓所得的文物其中有一样某个朝代某个皇帝的陪葬品里的一只杯盏他貌似特别喜欢所以相较于其他物件多了几句关于描述对杯盏的外形予以赞美。
阮舒抬眸在展示柜的众多文物中捕捉到了符合描述的那只杯盏。
心头一凝她继续翻阅日记本照片。
往后再找出了三样对应物品皆和杯盏的情况类似恰恰是隋父偏好的物品所以被隋父专门挑出来细说。
至此阮舒打住未再继续翻阅。
因为已足够证明她方才的第六感完全没有错。能够指认庄荒年盗墓罪行的赃物就在面前就明晃晃地陈列在庄宅之中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而无人知晓。
不得不说庄荒年的胆子非常大。
他这是认为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
还是他内心深处早已觊觎庄家家主之位将庄宅当作是他自己的地盘将这些古董文物统统搬来暗地里宣示在此的占有以激励他自己夺取庄家主权的野心?
不过现在赃物的找到她高兴归高兴也就那么回事了。更令她在意的是……
阮舒垂眸盯着手中的日记本图片再抬眸凝定那些文物。
为什么庄荒年私藏起来的东西全部“恰恰”是隋父偏好的物品。
真的只是“恰恰”么……?
恰恰隋父偏好的就是庄荒年偏好的……?
阮舒的脑子纷繁复杂闪过众多零散的东西。
一会儿是隋父在日记本的言语间体现出的和庄荒年兴趣相投、默契搭档及日渐深厚的感情。
一会儿是隋欣对于隋父之死的奇怪态度。
一会儿是庄荒年竭尽所能地总是护着隋家。
一会儿是她曾经对庄荒年打光棍的质疑和打趣及彼时庄荒年给予她的回答。
一会儿是庄荒年将隋父的尸体制作成不腐不朽的木乃伊藏在他的博物馆里。
一会儿是庄荒年私藏未卖的违法文物皆为隋父之所喜。
“……”
阮舒有点乱了。
因为她突然冒出一个可笑的猜测——庄荒年和隋欣的父亲……该不会……
可隋父不是娶妻生子了?且庄荒年不是天阉么……?
转念思及现在社会里多的是双性恋同时也有很多同性恋碍于社会压力或者传宗接代的家庭压力而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
至于庄荒年的天阉只是使庄荒年丧失和人正常姓交的能力又不是丧失爱人的能力?何况丧失的是和女人的姓交的能力没说男人也不行。
再者或许他们是柏拉图式的纯精神交流不一定非要有身体与身体之间的沟通……?
思绪及时戛然阮舒清醒过来直皱眉——她都在瞎猜些什么有的没的……
那些细枝末节根本不重要更不关她的事。
只有一个问题需要向隋欣求证!
隋欣……隋欣……
阮舒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知道隋欣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博物馆里顺利见到那具干尸了……
正忖着庄爻的声音忽地传出:“姐。”
阮舒应声转过身。
除了庄爻还有“梁道森”。
庄爻是光明正大出门的所以一副刚从外面玩完回来的样子。
“梁道森”则不同他今日在庄家仆人眼中是处于有点小感冒的状态所以中午午饭结束后就回房间去焐在被子里休息。
阮舒不知闻野是如何办到的但他不愧是易装高手此时呈现的“梁道森”的状态还真有刚睡醒略微疲倦的调调。
原本“梁道森”是顺应情境要朝她走过来的。
荣一却是眼疾手快地挡到两人之间将阮舒紧张地护住提醒“梁道森”道:“你是感冒的人应该戴口罩还有不能靠近大小姐小心把感冒病毒传染给大小姐。一会儿晚饭你也不能和大小姐同桌。大小姐现在是孕妇任何细节都必须注意不能出现半点纰漏。”
“梁道森”的眼神和表情分明挂着这一句话:“这大块头是不是演戏演傻了?”
庄爻倒是觉得荣一的顾虑是对的:“嗯感冒的话确实该离孕妇远点。细节必须注意。”
同一句话他的意思自然和荣一的意思截然不同是在提醒“梁道森”他的戏还不够足。
“梁道森”当即冷冷地睨庄爻。
阮舒:“……”额……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荣一尚不知她假怀孕……
最后她还是选择暂时不提这茬转至正题看着庄爻笑笑:“回来得正好。有重大收获。”
庄爻狐疑的目光朝展示柜凌乱无序的古董扫视一圈:“嗯看来姐下午呆在家里也没少忙。”
“梁道森”盯着阮舒对庄爻展开的笑靥眸子略略眯起自鼻子里冷冷哧出声。
…………
褚翘的电话打过来时阮舒在书房里差不多刚把今日她和褚翘两边各自获取的案件进展转述完给庄爻和闻野。
褚翘和她说的是隋欣被偷偷带来博物馆见干尸的结果——
“我还特意上网去查看过了怎么看怎么觉得所有的干尸好像都长得差不多。不知道隋欣是凭什么辨认的见第一眼就认定那是她爸唉……”
褚翘叹气随后道:“不过光凭她口头的辨认还不够和唐显扬的尸体一样照规矩得做dna检测。”
“可是”褚翘的话锋再一转语气沉闷“隋欣只同意dna检测确认身份不同意法医解剖验尸。”
阮舒愣怔感觉有点意外的同时却又觉得隋欣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说她父亲的死亡没有可疑。不需要多此一举解剖尸体。”褚翘越说越生气。
阮舒正准备讲点什么安抚她的话。
却听褚翘的口吻又恢复轻快:“不过她的反对没什么用。要知道现在一大堆的问题等着她做笔录告诉我们。”
“那什么她爸的尸体为什么会被庄荒年拿去做干尸还藏在博物馆里。她这个当女儿的从来没发现自己爸爸的尸体不见了?我等着听她怎么编造谎言。”
“她的谎话如果没编好完全可以判定她父亲的尸体是死因不明的。那么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我们侦查人员是有权决定解剖尸体确定死者死因以便办案。”
话到最后褚翘的口吻颇有些强硬。
阮舒:“……”
她言语间满满的全是志在必得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得到她此时必然是眉飞色舞的。
顿了顿阮舒问:“庄荒年现在人呢?”
“在警察局。因为要让隋欣来博物馆认尸所以我先借事把庄荒年调开了。”褚翘告知“现在是以私藏干尸的名头将他扣住了呵呵一会儿就把杀人藏尸的罪名给他送过去~”
像真要给庄荒年送礼物似的。
阮舒忍俊不禁。
案情进展巨大褚翘整个人特别有干劲忙着去继续突破急急便挂电话:“我这儿等下该带隋欣去仔仔细细录口供还有研究员得打发回去也得向上级汇报事情好拿权力就不和你细说了有事再沟通哈~”
果断而快速都不给阮舒反应的时间。
阮舒莞尔着放下手机一抬眸猝不及防便是闻野的满面冰冷:“你觉得现在的情势特别好?”
刚刚只才说完事儿还没得到他们俩的反馈。
现在闻野开口就来这么一句阮舒微微怔忡反问:“有什么不妥么?”
闻野回给她的是浓浓的哂笑:“愚蠢至极!”
他霍然从沙发里站起行至大班桌前双手重重按在桌面上冷眸质问:“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告诉我发现了干尸自己就擅自做主了?!你为了护住那个小屁孩的安危把隋欣送警察那儿还不够?!现在还把隋欣交给警察调查干尸打算给庄荒年扣杀人罪?!”
阮舒颦眉:“我没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
“砰”地骤响是闻野直接将桌面上的台灯和书籍拂落到地面上:“自作聪明!”
“你别发疯!”庄爻愠怒上前来。
闻野尚睨着阮舒冷笑:“你一定认为你自己事半功倍是不是?不用等到明天祭祖就已经把庄荒年送进局子里押着?”
阮舒面无表情:“难道不是吗?”
“呵呵。”闻野冷笑更甚“原先你还只是打草惊蛇现在你是把手里的筹码全部亮给他了!”
“筹码没有全部亮。至少他不知道我已经找到他的赃物了。”阮舒竭力兴平气和“而且这也不叫亮筹码。现在有隋欣在干尸的身份得到确认庄荒年已经不能用‘私藏文物’摆脱了他肯定解释不了干尸的由来的。”
“只要再把日记本和赃物一起交给警方就可以了。如果你顾虑的是庄家族人既然现在因为干尸的发现庄荒年提前被警察扣押了那我们也提前把庄荒年的罪行告诉给族人。难道他们会去庇护一个已经铁证凿凿犯了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