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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元旦了，你们放几天？”严枫问。
“国家规定。”温江源才想起元旦假，好多事情要做。
“你打算怎么过？”严枫又继续问。
“回老家。”他在脑子里盘算下午的工作安排，他组里的那帮人估计是没心思上班的，但他还是要回去检查一下项目的进展。他需要赶紧结束工作早点下班，去买两台电暖气，然后回家收拾东西。不知道长途汽车站还有没有票。关键是下了高速回到他们村还得步行一个多小时，要不要直接租车回家？
他纠结得两条眉毛都挤在一起了。如果今天回不去的话，明天上午又得花半天，在家待的时间就短了。天这么冷，好想围着炉子烫火锅烤红薯。
“想什么呢？快吃。”严枫看着他出神，敲敲他的桌子：“一会儿你让同事先回去，我们再谈一谈项目的事情。”
项目还有什么事情？后续就应该是销售和他们沟通了！温江源想着自己时间好赶，满心满脸都是拒绝。
林旭然倒是很上道，果断地把队友卖了：“江源，项目重要，你和严总仔细谈谈。公司你也不用回了，我帮你请假。”
温江源很无语，心道，我跟你同级别，请假就跟师兄说一声，费得着你帮忙么？不过还是不能拂了甲方老板和同事的面子，微笑着点头道谢。
吃完饭，他只得跟着严枫去他办公室。
简单大气，办公桌后面是书柜，茶几上放了一套茶具，靠墙的地方是白板。他的大衣和包放在沙发上。
严枫煮茶的时候，温江源掏出手机，在组群上布置工作，下午每个人把这一年跟进的项目都梳理一遍，包括进度表和成本、收益的详情，还是发到助理的邮箱，由助理统一发给他。免得他再一个一个去催。他们公司的财年是2月份，过完年他也要跟公司做第四季度和年度汇报了。
严枫仔细地打量他，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工作完了会习惯性的松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负担。
“你进智通几年了？”
“毕业之后就一直在。”
“你负责技术部门？”
“只是其中的一个组。我们南区的技术部有三个组。”
“那也很厉害。”严枫是真心地夸赞，这个升职速度在他们公司也算是很快的。他发现自己对温江源很感兴趣，想更多地了解他。
“哪里，不能跟严总比。”温江源谦虚道。
“你跟以前的同学有联系吗？”严枫给他递过一杯茶，听到手机响，便拿过来看。
是高中同学群的消息。
“我跟他们不熟。”温江源端着茶没有立马喝，双手握着取暖。
“我们高三五班建了群，你进了吗？”严枫拿着手机看，问他，才想起还没加他微信。“我还没加你微信，来，扫一扫。”
温江源觉得今天一直很被动，做了很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这个时候只能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一条“老同学严枫”的消息发过来。温江源不甘不愿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备注：严枫。
严枫拿过他的手机，是苹果。两年前的版本了，但是很新，可以看出主人很爱护。他又拨了温江源的电话，在通讯录里做好备注，才把手机还给他：“这是我的电话，给你存下了。”
他记得市场部的小姑娘也打过他电话，怕他搞混了。
两人喝着茶。普洱，温江源是无感的。他家种了绿茶和苦丁，温爸爸常常喝浓茶，他也喜欢那种苦中带甘的味道。
严枫看着群里不断跳动更新的信息，笑了。这群人又闲不住。班长在群里组织年底聚会，云阳人比较敬畏数字8和10，他们毕业8年，自然很隆重。班主任也发话了，希望全班都到齐，一个也不少。本来想定在腊月27，很多在外地的同学回不来，跪哭的表情在群里欢快地蹦跶。最后定在腊月29，今年2月3号过年，聚会的时间还有33天。
大家在群里接龙。高三五班一共51人，接到50就停止了。
“还有谁？”
“还有谁？”
“还有谁？”
……
各种询问，无果。
有人找出了高中毕业合照，正反面都拍到群里。大家开始核对接龙的名字和照片后面的名字了。
温江源默默地看着对面傻笑的严老板。几次想开口：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了。
突然，严枫看着他：“温江源，你在我们班群里吗？高三五班的群。”
这个问题他刚才就问过了。温江源错愕，表示不解。
“我拉你进群吧。”
“别，别，千万别。”温江源拒绝得语无伦次，又觉得不大好，赶紧补充：“我微信很少用的，也不喜欢有很多群。”目前，也就一个大学班群和工作群。他是真的不想跟以前的人有任何接触。
这时，群里终于有人说话了：“找到了找到了，差温江源。”
“对，温江源。”
“对，温江源。”
“对，温江源。”
群里的同学纷纷附和。
“有人联系过温江源吗？”
“求温江源电话。”
“我差点忘记他了。”
“我也不记得了。”
“没联系过。”
“毕业之后就没见过。”
“好像去了电子科技大学。”
“全国信息技术专业最好的大学啊。牛！”
“我记得，我记得，我同桌啊。”
“对对，坐第一排的。”
“嗯，瘦瘦小小的那个男生。”
“电话，速来。”
“没有呀！”
于是众人开始各种寻找温江源。
“魏老师有温江源电话没？”@魏老师。
“我找找。”
众人期待中。
终于等到魏老师：“没有。我记得温江源家是农村的，应该是那时候还没有电话。”
众人沮丧。
“就差温江源一个了。”
“就差温江源一个了。”
“就差温江源一个了。”
……
严枫看着把茶杯放到嘴边润润嘴唇的温江源，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人就坐在他对面，却突然觉得距离好远。不止他，好像没有人走近过他。他甚至很少见他笑，那种嘴角微微咧开的客套的笑倒是偶尔会有，但是明显透着疏离。他在记忆中搜寻，还真是没见过他真心开心过。
收回飘远的思绪，他笑着问温江源：“今年班里组织聚会，去吗？”他本来想说“一起去吧”，到嘴边又变成询问的语气。
“我不太参加这种聚会。”温江源还是端着茶杯，偶尔才浅浅地喝一口。他有点着急，但是还不能这么直白地说不参加，毕竟是班级聚会。他斟酌着句子和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我连公司的年会都几乎没去过。”
只有一次，进入公司的第一年，他去了，被部门领导带着去敬酒，周围的人满嘴说着拍马屁的恭维话，对业务半点作用都没有。之后他都借着跟项目的理由没有参加过，反倒是赢得领导的赞扬，抽到礼物也给他带回去。话说今年他大小也是个领导了，是不是必须要带着底下那帮人去敬酒啊！温江源的脸又苦下来。
严枫看着他的脸色变化很精彩，却不知他心里已是百转千回，从同学会跑到工作了。
“一起去吧，大家都很想念你。”严枫放软语气。
“咳咳咳……”温江源被茶水呛到了。他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笑着对严枫说：“怎么可能！严总，这话就过了啊，我都没跟他们说过几句话。”
“同学嘛，多走动走动就近了。”严枫又补充道，“再说今年是咱们毕业第8年，班主任魏老头也很重视，就差你一个了。”他还是希望温江源能够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点想让大家看到不一样的温江源，他想看到大家用带着惊喜的眼神来看温江源。
“聚会就定在腊月29，也放假了，南山的温泉酒店，去吃个饭就行，不耽误多少时间。”
“我那天不一定放假，说不定还出差，往年都是在跟项目的，年三十才回家。”温江源想了想，找个叫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应付严枫。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那啥，严总要是没特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好晚了，他决定不回公司，直接看总结算了，有问题再跟他们沟通。
严枫：“你回老家？”
温江源：“嗯。”
严枫站起来：“那走吧，我送你。”
温江源赶紧说：“不，不用。我坐汽车很方便的，现在高速修好了，只要2个小时就可以到镇上。”
严枫不容温江源拒绝：“快走吧，再磨蹭天就黑了。”他记得从镇上到温江源家还得走近两个小时。
“我还要回家收拾一下，再去买点东西……会耽误比较多的时间。”温江源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坚定不移的拒绝，也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自己的反感和想要远离他的心情了。
“正好我也好久没回了，去云阳看一下舅舅。”送温江源确实是临时起意。不过创业这么几年，自己几乎全年无休，现在趁着元旦放松一下也是允许的吧。严老板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充分的理由。
他站起身穿上大衣，看着愣愣的温江源催促：“赶紧呀，现在天黑得早。”
这个结果温江源有点意料不到，也不是他想要的。
这时，办公室响起敲门声。
李木推开门进来：“严总，省委带了北方的代表团过来参观，我已经安排酒店住下了，您要不要先过去见一下？晚宴由省委安排，定在沙洲岛的天鹅宾馆。”
温江源赶紧趁机说：“严总，那我就先告辞了，您先忙。”
严枫拍了拍脑袋，感情把这事儿给忘了。好尴尬。
他吩咐李木：“你安排司机送一下温组长。”想了想又算了，“你去帮我去拿一套衣服，正式点的。车我来安排。”
接待参访团不是最需要用车么？什么时候老板变得这么热情好客了？！李木边走边想。
严枫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晚上的活动交给李木，你去帮我送个人……见面就知道了，绝对想不到……现在就去负二，开那辆越野车。”
“真的不用……”温江源感觉自己好无力。
“客气啥！”严枫环顾了一下办公室，从柜子里拿出两瓶五粮液：“走，送你到停车场。”
温江源拦住他：“别，我自己去就行了。您先忙。”
严枫根本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抬腿就往外走。温江源赶紧跑两步，把住办公室的门，很坚定地看着严枫：“真的不用送，你把车牌号告诉我就行。”
拗不过他，严枫妥协了，跟他说了车牌号，又在微信上发了一次，想了想，把任毅的电话也发给他。
他把酒塞到温江源手里，“这个给叔叔带回去。”
温江源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严枫打断了：“不许说‘不用’！”
他把双手搭在温江源的肩膀上，转向门口，“赶紧回吧，再墨迹就晚了。”
温江源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了谢，顺着严枫的力道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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