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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电梯，温江源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
原来是云科市场部的那个小姑娘，找他请教PPT的事儿。正好他还在云科，赶紧走出来，按照小姑娘的指示到了一个两人的会议室。
“温组长，我是纪维。”小姑娘抱着一台笔记本跟他招手。
“你好。”温江源淡笑着点头跟她打招呼。
小姑娘坐下，也不客套，直接说了正题：“温组长，是这样。我们现在也在准备产品介绍的升级版本，但是之前做的PPT都不太满意。看了您今天的展示，觉得特别符合我们的风格，所以看看您有没有兴趣。”小姑娘怕不答应，赶紧凑过去补充：“我们这个PPT制作本来就打算外包，是付费的。”
温江源本来在大学时就拿了微软的PPT、Excel和Word认证，设计些模板在淘宝上卖，也帮人制作PPT挣自己的学费。工作了之后也没落下，闲时接接私活。
不过云科的活儿，他不想接。
软件系统是公对公，销售跟进业务给到他们组，他没有理由拒绝。除此之外，他不想跟云科有过多的接触。
小姑娘看到温江源微微皱了眉，把自己撒娇卖萌的招数都使上了：“温组长，您就当帮帮忙啦！实话跟您说吧，这个产品介绍已经被老板K过很多次，改过很多版了。您要是不帮我，恐怕我能不能在公司待到过年都难说了。”
小姑娘伸手抓住温江源的胳膊摇了摇：“温组长，您玉树临风英姿勃发温文尔雅品貌不凡，人又这么好，不会见死不救吧？”
温江源被这突如其来的角色扮演惊住了，还从来没有应付过这种情况。他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你打开PPT给我看看。”
小姑娘笑眯眯地打开文件。
这角色转变也忒快了点吧，温江源心道。他故作自然地挪了挪凳子，离小姑娘远一点。
温江源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大致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面对工作，他一向是非常专业和职业的，他问：“除了这份PPT，你们还有资料么？”
小姑娘摇头：“没有了，都在这里了。我们原来的PPT是呆板了点，您只要做些美化就好了。”
温江源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这是很多客户的通病，总是会把事情想得很简单。
他解释道：“比如说有没有客户访谈或反馈之类的。”
小姑娘想了想，说：“这个呀，我们在做产品测试的时候是有的。不过主要是视频。”
“嗯好，你到时候发给我看看。”不过他不太赞同小姑娘对PPT的看法，“关于你们这份展示的内容，我想可以从三个方面改进，一是你们的观点，也就是你们想告诉客户什么；二是你们对客户需求的挖掘和满足；最后才是页面的美化，现在每页表达的内容太多了。”温江源继续道：“不知道我的看法，您是否认同？”潜台词就是，如果认同咱们继续往下说，如果不认同，那就算了。
“是，是，是。”小姑娘啄米似的点头感慨：“您果然是专业呀。”
温江源又一页一页地翻过，跟她把整个文件要表达的主题和逻辑说了一遍。
小姑娘显得很兴奋：“那您是愿意帮忙啦？”
“你们什么时候要？”温江源问。
“元旦之后一周，可以么？”小姑娘估摸了一下时间，50多个P，是需要一点时间修改的。
“好。你把这份PPT还有其他有的资料都发我一下吧。”温江源把邮箱留给小姑娘就离开了。
温江源觉得挺不好意思，严枫安排的司机等了他近一个小时，所以跟小姑娘谈完就匆匆下去停车场。
任毅一看是个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青年，有点眼熟。他盯着温江源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你是温江源？”
温江源点头：“嗯，我是温江源。”
“嗨，我是任毅。还记得不？小学同学！”任毅有点激动了。
老板让他送人，还神秘兮兮地说是他意想不到的人，果真如此。
“哦……好久不见。”温江源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四年级以前班上好像是有个叫任毅的，怪不得听严枫说他们公司有个老熟人。
不过，回忆可真不是好东西啊。
任毅似乎也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虽然这么多年没见过面，毕竟同在在一个村里，温江源听说他考了警校。“你，在云科工作？”
任毅问了温江源的地址，拧车钥匙打火，才说：“本来是回镇上的派出所，正好严总回国碰到，所以就来了。”
温江源大概知道了，任毅是严枫的助理兼司机兼保镖。
他让任毅在家附近的超市停下，买了电暖气和几包火锅料，又赶回家收拾东西。看了一眼电脑包，他还是决定带上，回家没事可以干活。
上车坐好，拉开安全带系上。温江源正从口袋里掏手机，没想到妈妈的电话就来了。
他语气轻快，大致是说6点多能到家，请爸妈做好晚饭。
“妈——”温江源拉长声音，“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想得紧呐……不用来接了，有朋友送我回去。嗯，小学同学，一个村的。……嗯……嗯。”
任毅稳稳地开着车。他看了下手表，5:20，还不到下班时间，市区也畅通无阻。他没想到还能碰到老同学，更没想到这么大的小伙子还跟妈妈撒娇，跟印象中和刚见面时冷冷的温江源很不一样。
等他打完电话，任毅挑着话跟他聊天。不过温江源向来话少，任毅问几句他才言简意赅地答一句，很快就把天聊死了，后来干脆打开笔记本工作。他列出节后工作汇报的大纲，闭上眼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又打开邮箱接收云科的资，逐一记录下每页要表达的要点和修改的地方。
“江源，快到镇上了。”天已经转黑，任毅看他专注工作，不忍心打扰，又怕他伤了眼睛。
“哦，这么快啊。”温江源往窗外看看，景致越来越熟悉。他合上笔记本，装进电脑包里。
前面的路越来越窄，又陡，温江源抓住把手，很怀疑任毅的车技。
“江源，你放松点。”注意到温江源这么紧张，任毅笑呵呵地说：“这也是我老家，路熟得很。我以前经常跟严总下乡走夜路。公司捐了几所希望小学，每年都会去看看。天刚刚亮就出发，回程就擦黑了。”
进入到他们村的那条马路，任毅开得慢了许多，路况确实差。
温爸爸打着手电筒在路边等他们。多亏前两年政府的“村村通公路”项目，马路修到温江源家门口。虽然仅仅勉强够一辆车通过，好歹是不用走这么远路了。
任毅本是不想留下吃饭的，他家就在村里，开车过去就10分钟。不过温爸爸和温妈妈太热情，大老远送儿子回来，怎么能掉头就走呢？他也就客随主便了。
一桌子精致的农家菜。土豆焖糟肉、竹笋炖排骨、酸萝卜鱼、清炒芥菜。
明明都在一个村，温家的菜式却不大一样。温妈妈的厨艺很好，对这些常常上桌的菜做了改良。
两个年轻人都好久没有吃到家里的饭菜，胃口大开。不过任毅警校出身，豪放一些，温江源斯斯文文，吃饭却是很快。温家的饭桌上毫不拘束，很温馨。温妈妈时不时给儿子夹片鱼或者笋干，又不停地让任毅多吃些，问他们在宛城的工作情况。温江源笑眯眯地把碗端起来接住妈妈夹的菜，讲工作中遇到的好笑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日常生活，细致到周末去爬了那座山，晚餐做了什么菜。三个人甚至顺着话题在饭桌上交流做菜的细节。
任毅想，果然是这样的人家才养出年轻人这样的性子。
走的时候，温爸爸又抓了两只鸭子绑好，装在袋子里，细心地留了个孔给鸭子呼吸。
“别嫌弃，这都是家里养的，不值钱。”温爸爸不怎么会说话，这时候却是伶牙俐齿起来：“也给你们老板带一只。谢谢你们对阿源的照顾。”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叔果然还是当初的大叔，好实在好善良。任毅的内心在不停的翻滚。
温江源扶额。
好尴尬！一只活物，可别把严老板给吓到了。再说了，严老板是在天鹅宾馆吃饭的人，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哪里会看上这鸭子！怎么拿得出手？
可是父亲早已准备好了，他也不好意思说别送了。
任毅把温江源拉到一边，沉默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
“咳咳……那个……上学的时候……对不住啊。”
温江源顿住了。这是这么多年来，他收到的第一个道歉。
猝不及防。
他还没有思想准备。
任毅说完，也不管温江源的反应。好在黑暗里看不清两个人的脸色。
他跟温爸爸道了谢，拎着鸭子上车。
温江源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跟爸爸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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