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将军对朕不怀好意 > 正文 199.第199节、金戈铁马(九)
    果然不是棉花!裴师昭拿过来, 伸手捻了一下,脸色就变了, 转头与刘山娃道:“跟我来!”

    裴师昭带着刘山娃,直接冲去了裴恩霆的前军元帅大帐。

    裴恩霆不动声色的听完, 叫刘山娃先出去,便与他的副官关汉生道:“与我传令下去, 此事不得声张, 叫他们几个”

    “将军!”

    裴师昭急道:“此事难道不应查明, 军中有多少已经发下去的棉衣是如此作伪,报知大帅,再上报朝廷彻查吗?!”

    裴恩霆面上毫无变化,道:“我自会禀报大帅,只是如何处理, 便由大帅定夺。裴千户,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回归本队吧。”

    见裴恩霆这稀松平常的样子,裴师昭简直觉得匪夷所思,“幸亏拖延了些时日才出兵,现在已经开春了, 天气渐渐转暖。如果是两个月以前出发,叫我大晋二十万大军, 就穿着这样的棉衣越冬打仗吗?!此中定有营私舞弊c上下勾结等事, 说一句草菅人命c祸国殃民也不为过!”

    “此事不是你我该置喙的。”

    裴恩霆道:“你也知营中有二十万大军?叫所有将士检查他们的棉衣, 你想引起哗变吗?”

    裴师昭一怔, “那我们现在就当无事发生?这样的棉衣,夜里如何为将士们去风挡寒?!还有,只有棉衣有问题吗,这一次的其他军资,会不会也有毛病?比如军粮”

    裴恩霆道:“不然呢?你怕是没见过堆得山一样,但是已经霉变的粮食。还不是照样要打仗。”

    “这”

    裴师昭顿时感到了,语言的无力。还有,那天路上,七叔为什么要跟他讲那些话。裴师昭不由问道:“将军,你会杀了刘山娃跟那些亲兵灭口吗?!”

    “不要说孩子话。”

    裴恩霆皱眉道:“我不会故意去损伤自己的兵!”

    “可是”

    裴师昭道:“此事不能不闻不问啊!除了棉衣粮食,军资里还有药品呢!末将去年曾随秦王去过朔州赈灾,深知瘟疫之可怖。这些东西如果也有问题,万一军中有个什么小病,却扩散成灾,我明光军岂不危矣?!”

    东北虽是苦寒之地,蛇虫鼠蚁少些。可是,若是因这棉衣,军中起了伤寒,药物也有问题,便是绝境!裴恩霆听了这话,确有些心惊,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咱们先查查,然后我带你去见大帅。”

    为防消息扩散,裴恩霆就将几个心腹亲兵叫进来,连他自己的棉衣,分别拆开。然后就发现,几个亲兵的棉衣,跟刘山娃的一样,都是一层棉花,一层芦花。而裴恩霆的棉衣,却没有任何问题。裴师昭也跟着拆开自己的棉衣,也没事。

    因形制不同,兵将的棉衣外表并不一样。动辄数万套一起运来的军需,自不会也不可能逐一检查,只能抽检。而将官的棉衣数量有限,查的相对也要严格些,应该是特意做得好了。

    于是,两人就骑快马,向后行了一段路,赶到裴恩成的中军大营。

    有人居然敢把手,伸到明光军营里来了?何人如此大胆妄为!

    裴恩成听说了此事,也觉吃惊。他仔细看了刘山娃拆开的那棉衣,然后又比照了其他几人的。

    裴恩霆拱手道:“元帅,您觉得,这是冲着我们明光军来,还是,只是趁机克扣饷银?”

    裴恩成道:“现在只有这点东西,还无法判断,莫轻易下结论。先找个由头,清查一应军资吧,以免我军将士无辜受害”

    见父亲也没有要上报的意思,裴师昭急道:“父帅,眼下开春,天气渐暖,棉衣还不太要紧。可谁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北地寒冷,□□月就要结冰,半年之后我军怎么办?难道就靠着这芦花棉衣吗?!请父帅上报朝廷,彻查其中关联人等治罪,重做棉衣等军资”

    “上报,彻查?你说得简单。”裴恩成沉声道:“裴师昭,你知道一应军需,皆归何人所管吗?所需军资,大致由户部出银,工部承办,兵部督办。而按《钦定大晋军需则例》所定,细分起来便是,俸赏c行装c口粮,马匹c往来差旅c运送脚价,大夫c供事c书识画匠c渡夫水手c站夫c采买c押差等一应工匠c杂役工钱归户部。

    廪粮车马锅帐c马夫工食c马匹草料c顾用车马,军功议恤c阵亡赏恤c阵伤给赏归兵部。制造皮衣c配制□□c制造枪炮等军器c修理道路c搭造桥座这部分归兵部。由此,三部职责互相交叠,莫说涉事官员就有几十c上百之多,若再加上响应的采办c管事c主簿c皇商不计其数,还不算具体做活的工匠。

    历来军需出事,追究起来,逃不了一个‘杀’字。上至三部尚书,下至杂役,你是想要牵连多少人?再加上这些人的亲友,怕不动辄数万,血流成河,你想为裴家拉多少怨恨?!且,这件事一旦闹大,军心定然不稳不说,把这些相关人等,不论有事无事都抓了杀了,后续明光军的军粮如何供给?”

    裴师昭忽觉浑身一阵彻骨奇寒,“父亲难道我们真的要当做无事发生一样吗?!”

    “昭儿,”

    裴恩成放缓些语气道:“为父知道,你是为我大军将士的安危担忧。但是,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你也不要只为一点事,就自乱了阵脚,只看见表象。为父问你,你可曾想过,棉衣是消耗之物,战场厮杀,根本不可能人人都全须全尾。

    这次,虽是你的亲兵,意外发现了马脚。然而,就算没有这个意外,到时候一旦开战,只要有人受伤,这件事,也必然为人发觉。里头,会不会有栽赃陷害等事?如果有,目标,又会是谁?”

    “您是说”

    就是那三位正二品大员裴师昭一怔,“三部尚书?”

    裴恩成略点点头,道:“此事一旦泄露,三位尚书,必然会首先被牵连。然则,兹事体大,对方的目标,是不是他们,现在犹未可知。”

    “可是父亲”

    裴师昭道:“我记得,接受军资的时候,上面写着,一套棉衣共需八斤棉花。虽然太祖爷高瞻远瞩,曾倡导全国农户种植棉花,但我朝很多地方的气候土壤并不适合植棉。

    加上去年欠收,军需又大量采购,导致棉价一直居高不下。现在上好的棉花,一斤就差不多要一钱银子。若这棉衣上下都拆出来一半的话,便能出银四钱,二十万明光军还要多做两成,就算将官的都是实棉,只按二十万套算,也可得钱八万两(大概约合6000万元),这钱也很不少了。父帅,真的不会只是图财吗?”

    裴恩成沉吟道:“为父刚才,已经与你说了,此中环节,实在太多,很容易泄露出去。贪污军资,主谋罪当凌迟,诛三族。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你们先回去吧,待为父先细查一查再说。”

    裴师昭回到前军军营,只觉得疑团重重,前途未卜,心中苦闷。之前他本来与重峻约定说,等到了战场上,就与重峻报平安。今天,他忽然觉得,等不及了。

    裴师昭就写了一封长信,一是与重峻倾吐思念之情,二就是说了军需之事。其实往返需时,他并没想要征求重峻的意见,只是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罢了。

    之前他们遇到什么事,虽然重峻喜欢瞒着他自作主张,但是,他可是都会跟重峻说一说,商量一下的。当然,他听不听重峻的话,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嘛!

    出兵以来,除了路上辛苦,最难熬的,还是他对重峻的思念,以及由此而来的——寂寞。

    明光军军纪严明,将官也并无什么特权。身为千户,虽然职衔不算低,裴师昭其实也没有单独的帐篷,他是跟另一位差不多平级的副千户刘振同住。

    而且他的帐篷里,也十分昏暗。只是幸亏跟他同住的另一位将官出去巡营了,他才能得空,做这些事。若是有人在,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他也不好意思。

    写完这信,裴师昭直起身子,简直觉得,有点头晕眼花。

    裴师昭都折起来,想要把信拴到小雪腿上了,忽然又想到,山遥路远,万一路上小雪出了意外,纸张失落,或是被人擒获c捡到,岂不就麻烦了?!

    裴师昭就把那信揣进自己怀里,贴身藏着,然后另写了一封,在他看来,十分简洁而又隐晦的短笺。

    裴师昭小心翼翼的把信折好,塞在竹管里,拴在小雪腿上。然后,他就趁夜,抱着小雪出去放飞。

    “乖小雪,快点飞回去见他啊”

    怕引人注意,裴师昭也不敢骑马,偷偷摸摸的跑出营外。他刚一松手,把小雪放出去,就听身后一声断喝,“裴师昭,你在干什么?!”

    裴师昭慌忙回头,却见裴恩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已经举起了弓箭。而且,不是对准自己,却是对准了才扑棱着飞到半空的小雪。

    “七叔,不要!”

    裴师昭想也不想,就扑向了裴恩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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