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铸梦路上 > 正文 第七章 世态炎凉 六
    梁俊玲欣然接过,梁父将头盔递给梁俊毅,被他拒绝了。

    苜草岭顾名思义,这里地势较高,十年前山下还是成片绿油油的苜蓿草,在将要结草籽的时候顶着细嫩的小小紫花,姹紫嫣红,煞是好看,只不过现在都改种庄稼了。梁俊毅十多岁的时候经常骑着自行车带着一把镰刀来这里割上一大捆,放在自行车后座上驮回去,剁碎了喂他家的那头毛驴,一个夏天便把它喂得肚子滚圆,那时候他身上经常散发着苜蓿草的清香,现在想来,着实怀念。

    连着苜草岭的是一条大陡坡,然后便是高低起伏的波浪状宽阔大路,这地方隶属建≈ap;ap;ap;ap;平县管辖,为盆地结构,放眼望去,光秃秃的黑土地一览无余。寒风刺得他脑门生疼,棉衣都被吹透了,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这条大路又称“后悔梁”,是建平北去的要道,闻名四方。

    据史料记载,这里原来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勿苏台沟梁,因梁下村落而得名,“后悔梁”是二十世纪初逐渐叫起来的。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左右,建平置县,县城设在新邱(即现在的老建平),当时建平的版图比现在大得多,南辖二百余里。设县以后,黎民百姓凡是财产纠葛c邻里纠纷c民事诉讼,都要到县衔去裁决。当时交通又很不便,几乎只能靠步行。

    建平的地势中间高南北低,勿苏台沟梁接近全县最高点,海拔近一千米。从梁下跋涉到梁顶十多里,路长坡陡,山路弯弯,步履艰难,一路走来一路喘,告状的人经过长途奔波,早以精疲力尽,走到半山腰,更是寸步难行,环顾四野,满目荒凉,尤其是隆冬时节,大雪纷飞,直如群魔乱舞,寒意沁透骨髓,再想想这场官司,也胆怯了:“衙门口冲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自己哪有钱买通官府呀!”于是,纷纷后悔起来。再加上调解人追至,一番劝说,也便就坡下驴,同回故里,恩怨一笑了之。如此岁月悠悠,天长日久,这类事越来越多,当事人的自我感受,旁观者的睽情杜理,勿苏台沟梁便逐渐改叫“后悔梁”了。

    建国后期,公路整修,老百姓家里也都有了车辆,通行倒也算不上什么大的难题了,荒山上又大面积地种植了松树c杏树,春夏之际一派勃勃生机,但此叫法一直沿用至今,可见其流传之广,给人印象之深。

    三人驱着摩托车缓缓而行,路上多有各位乡邻成群,倚着墙根边晒太阳边聊天,望着他们在身前驶过。梁俊毅只顾驱车前进,梁父打开头盔的面罩,同他们微笑着一一打招呼。

    农村的特点是所有人都沾亲带故,而且老一辈人没实行计划生育,相反按照当时推行的人多力量大原则生了很多孩子,是以梁俊毅的长辈颇多,诸如“二大爷”c“三大姑”c“大嫂子”等称呼不胜枚举,且极容易与旁人混淆。他常年在外地,加之并非如何熟识,早将这些称呼忘得一干二净。他借着驱车的由头不与他们打招呼,并非他自以为读了点圣贤书便高高在上,其中部分原因是只要一开口便会产生“我应该叫他什么来着?”这样的问题,两害相权取其轻,索性次次都低头走了过去。

    于是他们身后便有了闲言碎语

    经一个土坡,现出一个大场(注:农家晾晒谷物和脱粒的空地),一头黑驴正在院外嚼着秸秆,好奇地偏过头看着他们,两扇宽敞的大门向内开着,一个铺满青砖的大院,院内圈了一大堆金黄色的玉米棒,东侧一间平房,西c南两侧各一间瓦房,这便是梁俊毅的老家。

    他停了车,梁父和梁俊玲从车上下来,梁母笑着缓缓推门走出,道:“冷吧?”

    梁俊毅也下了车,道:“还行,就是有点儿冻脑瓜门。”

    梁母道:“那你怎么不把你爸的头盔戴上。”

    梁父道:“我说让他戴着,他不干。”

    梁俊毅道:“没事,这不有耳套嘛。”

    梁母道:“快进屋。”

    梁俊毅答应着快步走进室内,迅速脱了鞋坐在了热炕头,将一条毛毯盖在脚上,不多时便暖和起来。

    梁俊玲嘿嘿傻笑着跟在他身后,梁母笑道:“你大哥给你买的?”

    梁俊玲用力点点头,道:“嗯。”

    梁母笑道:“这回还是臭大哥吗?”

    梁俊玲道:“不,这回香了。”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梁父也缓缓走进室内,将头盔放在一台老式缝纫机上,略显痛苦地慢慢脱了鞋坐在了梁俊毅的身旁。

    这对夫妇,都是残疾人。梁父幼年脊柱侧弯,因为家境贫困,病情一直拖了好几年,到后来肋骨也变了形,胸前无甚变化,但后背单侧驼峰状隆起,这从根本上影响了他的身体发育,是以他身高只有150,体重不足90斤。等家里终于决定出钱为他治病的时候,国内也恰巧刚刚引进针对该病的技术,还非常不成熟,他的脊柱上钉了一根手指般粗细的六棱形钢柱,足有20多公分长,只要他脱下上衣,便能看到钢柱的一端,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显得格外扎眼。

    起初自然有很多人嘲笑他,28岁了都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这在农村可是绝对的大龄剩男。梁俊毅的奶奶自从他得了病以后待他还不如亲戚家的孩子,对此更不闻不问,他为此也急得哭过鼻子。

    梁母在9岁那年得了突发性脑膜炎,家人倾全力救治,但最终还是伤了躯干神经,此后手脚便缓慢迟钝,重活c巧活都干不了。但她年轻时极为秀美,即便是现在脸上添了些皱纹也未逊色多少。梁俊毅也经常看着相框里的一张她年轻时扶着小杨树的照片说:“老妈你年轻时真漂亮。”而梁母也经常说:“漂亮不也嫁给你爸这么个三块豆腐高的东西了嘛。”

    说来二人的结合也算上天的安排,梁父比她大了8岁,他为求佳人,只能打破常规,多方打听,当他得知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位姑娘也得病落了残疾,据说还颇有容貌时,便急着找长辈探听一番并从中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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