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位八品“大员”后不久,景原便回来了,手里拿着刚买的文房四宝。
“徒儿,来,为师给你讲个故事。”
老道笑呵呵地把刚才的事情给景原讲了一遍。
“师傅,你刚才说的是不是骗人的啊。”
“完全骗人不可能,但是总要有点真货,这扯到看相这种要饭之术,徒儿你就别问了”
听到老道士这么说了,景原才终于打开手中的识字书,继续记忆书中的字。
但今天似乎陵巡子师徒二人注定要忙碌,没过一会,梁翼夫的车来了。
满头大汗的梁翼夫几乎是跑着来到了陵巡子的算命摊子前,毫不犹豫地深深鞠了一躬。
“果然给大师您说中了,您不可能是乡间野道人,绝对是真正的大师。”
旁边的景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被惊到的梁翼夫并没有察觉。
“大师什么的不敢当,不过是粗浅一算罢了。”
“大师莫要谦虚,鄙人刚到府上,那委任状就在那等着我,大师果真不愧铁口直断之名。”
“不过是招揽客人的计,说来梁先生履任的是什么职位?”
“大师,您猜猜看?”
梁翼夫微笑着向陵巡子又抛了一个问题。
陵巡子闭上眼睛,左手迅速掐动,过了整整半刻钟才停下。
“经济一道的官职,也许要和洋人的工程打交道,敢问梁先生,鄙人说的对否?”
“没错,大师果然神机妙算。”
“不敢当不敢当,不过侥幸耳。”
其实他知道那官职的详细内容,但是他哪敢说啊。
“说起来,大师您什么时候收摊?”
“申时,梁先生可有事情?”
“想要大师给鄙人算一卦,毕竟鄙人因名戴罪,官途怕是会不顺。”
“因名戴罪非是大敌,毕竟郑先生乃开明派,不会因名治罪。倒是先生您的仕途一心一意走经济之道,必有大就,但切记莫要回头,便是恩人相劝也莫要回头。“
陵巡子老道士的声音不疾不徐,似乎是邻家老者在与隔壁的年轻人拉家常。
“若是回头,从此以后,恶名加身,万劫不复!”
梁翼夫心中大惊,这“恩人”,说的莫不会是
“大师,您说的‘恩人’”
“卦不算尽,话不说尽,事不做尽。梁先生,好自为之。”
老道士打断了梁翼夫的话头,如是说道。
“既然如此,鄙人告退。“
梁翼夫从听闻坊间传闻说卜卦泄露天机,若是泄露太多,则天罚加身。故而算卦之人的话语往往模棱两可,就是为了避免有大劫降临,现在老道肯说那么多,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在卜卦摊子上留下五枚银元后,梁翼夫驱车离开了。
“师父,您刚才给那位梁大人卜的卦,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等道人从不打诳语。”
陵巡子做出一副高人的样子说道:“刚才那位梁先生在经济一道上很有天才,而且他是郑大中堂的人,以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那若是回头,从此以后,恶名加身,万劫不复又是什么意思?”
景原的脑瓜上冒出了一大堆问号。
“古往今来有权者无不称帝,郑中堂虽然是开明派,但是无论怎么说他也是旧读书人出身,难免会称帝。若是郑中堂称帝,梁先生必然跟随,自然恶名加身。”
陵巡子轻描淡写地解答了景原的疑问。
“古往今来确实上位者无不称帝但是这和遗臭万年”
“现在最得人心的革命党,可是坚持要废除帝制的。”
景原恍然大悟。
“明白了,谢谢师父。”
“我徒儿果然聪慧,继续看书认字吧”
景原又拿起了他的《千字文》,一个个地记忆其中的文字。
不知不觉中,一天又过去了。但是接下来再也没出现梁先生那样的贵人,都是些路过的百姓,一天下来除了那位梁大人总计也只有六个人来找他算卦,一天下来共赚了五块银元零十八个铜板。
“还是那位梁大人有钱。”
景原嘟哝着说法,这一块银元能兑一两银子,而那些通宝得一千个才能兑一枚银元。
差距啊!
如果每天来算卦的都是梁大人那样的人多好,今天收获的就不是五个银元零十八个铜子儿,而是二十多个银元了!
“当官都没钱,谁去当官?”
“那为什么那些大官人不来找您算卦呢?”
“他们凭啥找你,这一个人的命运啊,就是不知道,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虑历史的行程。徒儿你也看出来了,我算卦完全是靠算的是历史进程,当今这天下纷乱,一个两个被裹挟着身不由己,我算卦自然准。要是到了盛世,人人可支配自身,算卦哪里准得了?”
景原听着一头雾水,似懂非懂,只好模模糊糊地点点头,帮着师傅收摊。
收着收着,他突然想起,既然老道士可以帮别人算命,那自己呢?
“师父,您能帮我算一卦吗?”
“不能。”
老道士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景原。
“为何?”
“徒儿你的命运,得由你自己掌控。”
陵巡子老道士挥了挥手,示意让景原开始收摊。
“师父我啊,是希望你可以从西洋学成归来,振兴诸夏。但是未来之事,谁知道?徒儿你的命啊,由你,不由那难测的老天。”
“但是梁先生c郑大人那样的人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为什么可以?”
“你没有卷入大势,师父也不希望你卷进这摊浑水。”
肩膀上扛着布幡的陵巡子淡淡地说道。
“徒儿,记着,在从西陆学成归来之前,绝对不要掺和进东方的斗争。”
“若是掺和了呢?”
“那师父这辈子便算是白活了。”
景原心中一惊,不再发问。
在他看来,师父就是就是他的天,他是绝对不会违背师训的。
景原吃力地抱起摊位,将它们稳稳地放在独轮车上,再用麻绳捆实,以免掉下。
今天回去以后又是继续打拳,但是那拳法真的非常c特别的有用。第一天时仅能打七套,到了第二天就能打十套了,进步大的令人咋舌。
由于景原现在急需锻炼身体,故而体力活基本上都丢给他了,包括把装着吴老四糖人铺子和陵巡子算命摊子的独轮车推回家。
因为体力不足,昨天晚上没有让他做,但是今天是绝对逃不了了。
景原苦着一张脸,推着比他还重的独轮车吭哧吭哧地往家里走,期间还伴随着不断的摔跤和脱力。等到家之后,景原已经觉得他的手已经和他的身子分家了。
“很累?”
“是的师父,我好像已经感觉不到我的手了。”
“你的力量还是不够,为师年轻的时候能扛着这些东西在山路上跑几十里地”
老道士自吹自擂了一番后,终于注意到了情况似乎有点不妙的景原。
他蹲在地上,脸色煞白,双手用力捂着大臂,浑身上下汗如雨下。
“怎么了?”
“手臂有些痛而已,没事的师父。”
“什么没事,来给我看看。”
老道士把景原的袖子捋起,发觉他的手臂已经红肿了。
“这徒弟唉。”
即便是老道士也没想到,他的这个徒弟身体素质竟然这么差,仅仅是推车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也能让他的肌肉受伤。虽然伤势不重,但是短时间内重活势必是干不了了。
“师父,我怎么了?”
“事而已,你明天不用推车了,待会我帮你疗伤。”
陵巡子向吴老四要了一瓶烈酒,简单为景原的手臂消毒后,从那似乎无所不包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包银针。
银针长短粗细不一,最长的有三寸长,而最短的仅有牛毛一般长短。
“师父,您懂医?”
“要修道,先学医。”
陵巡子简单解释了一下后,拿出银针中的一根,用烈酒浸泡后,将其轻轻扎入景原手臂上的一个穴位。
“痛吗?”
景原用力摇了摇头,一点都不疼,要不是他亲眼看着银针扎入身体,他都不会发觉有这回事。
“那就好,看来为师的手法没退步。”
说罢,他又拿出了数根银针,将其扎在景原不同的穴法上。又取来一桶热水和一块布,将布用热水浸湿后,铺在景原的手臂上。
“就这样别动,若是水凉了便自己换一块布,过半个时辰再说。”
随着时间的流逝,景原明显地感觉到他手臂上的痛感在慢慢地消失,半个时辰过后,他的手已经基本上不痛了。
几乎是在景原手臂上痛感消失的同时,陵巡子也来了。
“徒儿,手臂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多谢师傅。”
“就好。”
陵巡子老道士轻轻拔下了景原手臂上的银针,又在他的手臂上拍捏了一阵,才总算是弄完。
此时景原感觉原本手臂上酸c麻c涩的痛觉已经如同幻觉一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似乎无穷无尽的充沛力量,几乎让他想用力运动一番发泄。
“接下来打拳吧,给你吃的东西在那边,饿了就去吃,实在打不动了就去打水洗澡,为师还有事情要做。”
说罢,陵巡子老道士一步三摇地离开了房间,也不知法去干什么去了。
景原疑惑地看着师父将房间门关上。有事情要做,可在沽阳卫里师父应该无亲无故才对啊,有什么要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只好放下这个疑问,简单准备后,继续打起了那套奇异的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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