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间一个月过去。
如同前边讲的，老道已经成了沽阳卫里的头号卦师，无论贵贱老幼，无不以能请陵巡子断卦为幸事。期间老道也以术法为梁翼夫和郑中堂解决了几件棘手的事情，到手了不少浮财，略略算来也有七八十两银子之多。
大金国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一年到头忙下来到手的银子也不过三四两，老道一个月便赚到了一个农户二十年才能赚到的银子，效率之高让景原咋舌。
“当卦师能这么赚钱？”
景原如是问陵巡子老道。
“人人说命道如何，运道如何，不过是怕罢了。”
老道一如既往的大口啃着买来的烧饼。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人都有掌控欲，其中最重的不外乎是前途一类，相师卦师之流，便是为人解决这些问题的。
“无论说的如何，卦师都让人看清了，亦或是自认为看清楚了前途，这么一来，人便感觉‘我掌握了我的前途’，如此会舒服许多。若是说的还有些准确，那就厉害了，人人都争先恐后找你来求问前途，所为的，无非是求个不怕而已。”
“也就是花钱买心安？”
“正是如此。”
老道赞许地说道。
这个弟子的悟性，果然很高。
“便是郑中堂，梁先生那等贵人，也会怕吗？”
“历史大势浩浩荡荡，无论何等英雄豪杰，也不免在这条大河里被浪打翻，乃至遇到漩涡暗礁，从此身死，甚至留下千古骂名。徒儿你得明白，这诸夏上下五千余年，不惧死亡者不少，但不惧遗臭万年者，便如同那地里的狗头金，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几个啊。”
“哦”
景原微微点头，似有所思。
“思而不学则殆。”
陵巡子老道勾起手指，赏了景原一个杨梅：“你现在也就认识几个字，此等事情，不要去想，想了也是浪费精神。”
“论语·为政，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景原捂着头顶，眼泪汪汪地说道。
这是老道定下的规矩，老道与景原说话时，会不时用上如《论语》之类蒙学经典的话语，此时景原便要立刻将出处及原话答出，一次答不出则晚上就要多加一套拳。
最开始的几天景原被折腾的够呛，但这两天，老道已经几乎难不住景原了。
“不错嘛，《论语》全部都可背诵了？”
“大体可以了，但是还有些过于晦涩难懂的还是记不住”
“无妨，拳呢，打的如何了？”
“今日早晨起床时，感觉腹里有球，但是当时忙碌，就没来得及告诉您。”
成了？
老道三两口吃下剩下的烧饼，随意抹了抹嘴角后捉过景原的手臂摁在桌上。
“师父？”
“别动，放松，为师替你号号脉。”
陵巡子老道将三指搭在脉门上，静静地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脉象洪大有力，气血充盈无比，完全不应该是一个十一岁孩儿应有的脉象。
毫无疑问，是炼出真气的脉象。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道仰天长笑，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天才！不可多得的天才！
他陵巡子当年用了半年才炼出真气，便已经算是道门同代中屈指可数的天才人物。而如今，这个徒弟用了一个月就炼出了真气！
有如此天分，何愁大事不成？
倒是景原被师父吓了一大跳，他慌忙抽回手臂，一脸惊讶地望着大笑不止的师父。
“师父您怎么了？”
“为师没事，没事。”
陵巡子老道挥了挥手，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说道：“徒儿，咱们今天不摆摊了，回去做事咯！”
“欸？”
“别傻愣着，来推车。”
老道亲自动手，三下五除二便将摊绑到了独轮车上，速度之快连景原都没反应过来。
“哦哦。”
景原这才走上前去，扶起推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回到吴老四的家中。
老道也顾不上整理，将长幡随意一扔，带着景原便回到了厢房里。
“笔呢？”
“师父，在这。”
景原连忙将钢笔与纸张双手奉上。
老道也顾不得找桌子，随意用法力撑起纸张，运笔如飞，不过片刻便写好了一篇长长的口诀。
“记住，切不可带出这间房间，待完全记住后就烧掉它。”
说罢，老道将口诀递给景原。
口诀不复杂，顶多千把字的样子，但是内容非常的难懂，景原粗略看了一遍之后发现他连一个字都看不明白。
‘
“师父，这是”
“真气运转和修炼的法门，你先记下来，为师过段时间再和你详讲。”
“是，师父。”
景原恭恭敬敬地将写有口诀的纸张收好，这可是绝对的宝贝，若是流传出去，几乎必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侠客，可就指望着有一天能得到道门秘籍啊。
“现在还早得很，徒儿你打算做些什么？”
“嗯徒儿想去逛逛这沽阳卫。”
沽阳卫的大街巷，他是极熟的。
当年他流落街头后，有谣言说他乃是不祥，谁碰谁死。之后好几个不开眼的乞丐不惧留言，想拿他采生折割的，统统在刚抓走他后的不到一个时辰里遭了现世报。或是被碾死在路中央，或是被恶犬咬死，甚至还有被贵人一个不顺眼就活活打死在巷中间的。
从此以后他的恶名便传遍了整个沽阳卫，偌大个沽阳卫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都像躲瘟神一样，对他是避之唯恐不及。也正因为如此，他一个无依无靠的乞丐才能在这沽阳卫里活到十一岁。
老道看出来曾经有人在他的身上下过极其厉害的咒，凡是和他接触超过一刻钟的人都会被自动种下咒文，而咒文的作用则是扰乱这人的脑子，令他不由自主地寻死。
他曾经见过这种咒，是宫里的法师用来保护重要物件的，如皇家的秘宝，皇上尚未下发的圣旨之类，没曾想这回用在了活人身上。
不过这个咒没有刻印符文，早在两三年前便消散了。
“逛沽阳卫？自然可以，你也该好好见识下这世界了。”
陵巡子老道从袖子里掏出三枚银元，交在景原的手上。
“今天便好好休息，记得酉时前回来。”
“明白了师父，我会很快回来的。”
老道沉吟了一会，挥挥手让景原过来。
“徒儿，为师给你点东西。”
“什么东西啊师父？”
“这个。”
陵巡子老道的手掌心里躺着一枚十分精美的玉佩，黑色与白色的玉石打磨成了阴阳鱼的样式拼在一起，鱼眼处又磨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孔洞，里面镶嵌着与鱼身颜色相反的黑白玉石，形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太极图样。
就算是以巧夺天工来形容它也显得苍白，它简直就是天生就长成这般模样一般。
老道轻轻将太极玉佩镶嵌进上好的翡翠雕琢成的圆框中，又以黑白交错的丝线穿起，郑重其事地挂在景原的脖子上。
“这玉佩是一件护身法宝，只要说出‘无量天尊’便可以激发，声音越大，法力越强，你想象什么，法力就能变成什么。”
“多谢师父。”
景原行了一个大礼，这可是能救命的宝贝啊。
“还有，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嗯，合适的人，可以将这阴鱼赠送给此人。”
“合适的人？”
陵巡子老道自嘲地笑了笑，挥了挥手。
“为师多想罢了，快去吧，为师还有些事情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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