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原差点儿被吓懵了。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摊子，一边不住地看师傅那惨白的脸色。
“为师没事。”
老道捏了几个法印，咳出一口黑血，气色顿时好了不少。
“师父，您这是”
“回去再说。”
老道举手止住了景原的话，收摄起落在地上的飞剑，扛起长幡，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吴老四的家。
吴老四家里此时还无人，吴家老大和老二都已经成家，只有不成器的老三天天在外鬼混。景原也见过那吴家老三几次，前额剃的溜光，又粗又长的辫子里还拿铁丝撑了个架子，如同蝎尾般高高翘起，活脱脱一个青皮麻拐像。
刚一到家，景原便问道：“师父，您刚才到底怎么了？”
“痴徒，为师这是在做戏啊。”
老道笑着说道。
景原一愣，这戏做的太像了些吧。
“所谓做戏，便是要将所有人骗过去，若是骗不过去，这做戏就算是败了。”
“可是师父，为什么要做戏啊。”
“痴徒啊”
老道摇了摇头，说道：“其中关节，你不该懂，老实听话便是。”
陵巡子并不想让他的徒儿变成一个同他一样精通坑蒙拐骗的江湖道士，他的徒儿，将来可是要振兴诸夏的。
若是学了一身骗术，算什么？
景原沉默了一阵，接着问道：“师父，您说那吴家老三真能成才？”
“自然是可以的，也许日后会成一方大员也说不定。”
“但我看吴家老三不过是个恶少啊。”
“恶少？”
老道轻抚颌下长须，微笑道：“这世道啊，便是只有那些恶人吃得开，越是凶恶，便越是能出人头地。”
“世道不该是人人温良谦恭，奋发努力方可出人头地吗？如何成了争勇斗狠了？”
“所以啊，这世道病了，病的不轻，而徒儿你，便要医好这世道。”
“可师父，我”
陵巡子再次抬手打断了景原，从袖子里抽出那把挨了一道雷劫的青铜剑。
“徒儿可认得这剑？”
景原连连点头，他对这把可以自己飞行的剑印象可是非常之深刻。
“徒儿你看好了。”
老道捏了几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词了一阵后，将剑轻轻抛起。
沉重的青铜剑竟然悬浮在空中，如同漂流木般在半空中一沉一浮。老道又变换了几道手印，那剑便随着老道的手印不断地在空中穿梭，最后缓缓降下，落在地面上。
景原看得眼睛瞪得如同牛眼一般大。
“想学吗？”
“想！”
如此神仙手段，谁不想学？
“那便去打拳锻炼，今日要打一百套拳，不要偷懒耍滑。”
“师父，这日日打拳，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景原挤出了一脸的苦瓜像。
打拳是真的累，累到让人一想到就心生恐惧的地步，即便景原吃惯了苦也有些受不了。
“身体为道法之基，若是身体孱弱，连法力都无法承受，如何修得无上妙术？”
老道两眼一瞪，训斥道。
景原只得苦着一张脸，回到厢房练习拳法。
陵巡子看在眼里，却只能叹气。
果然，得给些动力才是，天天吃苦受罪却看不到头，几乎和受刑没有两样了。
“徒儿。”
“师父，还有什么事吗？”
“等你打完拳，我来与你讲讲古传修炼之路是什么样的。”
景原的脸色瞬间放晴了。
“嗯！”
他突然感到有动力了。
有动力就有效率，景原今天打拳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连冲澡的速度都变得极快。
不过半个时辰，景原就回到了他和陵巡子的厢房里。
老道正正襟危坐地坐在土炕上等着他，见到景原进屋，便打手势让他坐在对面，准备听讲。
景原连忙上炕正坐，一如古代师徒传道一般。
老道略微动容，自千年前椅子传入中原后，就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坐了，而他的这个徒弟竟然通晓这种只有学究们知晓的古礼。
是看过《礼记》吗？
陵巡子老道凝视了景原一阵后，放下了这个念头。
他离死不远了，很多事情已经没必要追究，如此便好。
如此便好。
他深吸一口长气，说道：“我们就不多说那些玄之又玄了，从最基础的讲起。
“很久很久以前，我诸夏也有天生法师之流，就是那些一生下来就身具法力之人。然而这些人已经在上古死绝，现在的诸夏人种，不可能再有天生法师出现。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我等先祖在三四千年前就创造了修炼之法，可以让身无法力之人后天生出法力，而且如此之人，比天生法师更强，前途也更为广大。”
“天生法师是怎么死绝的？”
“不知道，但根据传说记载，有上古圣皇绝地天通，天神无法再干涉人间，自此以后天生法师断绝。”
“绝地天通？”
“帝命羲c和，世掌天c地c四时之官，使人c神不扰，各得其序，是谓‘绝地天通’，但这不过是个神话，不需太过追究。”
“好吧”
景原有些失望，但是依旧没有深入再问。
“修炼之法也是逐步完善而来，到千年前便已臻成熟，可分四大境界，其一便是炼精化气，也就是将食物的精气化为真气流转于四肢百骸。其二是炼气化神，可以理解为将真气与神相合，化为法力。其三便是炼神返虚，将法力灌入泥丸宫内，化生元婴。其四为炼虚合道，这个境界就厉害了，神与道合，元婴可出窍远遁万里，可谓是陆地神仙。若是合道至极境后，更是可举霞飞升，去那仙界享受无边福报。”
“哇”
修炼可以变得这么厉害吗？
景原情不自禁地想象，如果将来有一天他修炼到炼虚合道的程度，不就可以跑到无数地方，吃各种好吃的东西了吗。
陵巡子哂笑，他知道这徒儿肯定在不着边际地瞎想了。
“傻徒儿，炼气化神便是极致，什么炼神返虚，炼虚合道，根本没有人做到过。”
“诶？”
景原有点懵，明明没有的境界怎么还说的和真的似的？
“古人修炼为了什么？餐风饮露，举霞飞升，若是连这身臭皮囊都没法子摆脱，还说什么举霞飞升？”
“今人不是吗？”
“今人也是，所以这等人愚昧而不自知，不可学习。”
老道冷冷地说道，毫不掩饰他对那些“愚昧无知”的同行的鄙夷。
“那那，用法力冲破泥丸宫，会怎么样？”
“痴徒，泥丸宫就是脑袋，你说用法力冲击脑袋会怎么样？运道好的，脑子只会烧掉，若是运道不好，便是脑袋当场炸掉的下场啊。”
“所以冲击的人都死了吗？”
“脑子坏了，自然死了。”
陵巡子老道翻着白眼说道：“所以咱们只讲炼精化气与炼气化神，炼神返虚之路是取死之道，切记绝对不可尝试。”
“知道了，师父。”
废话，试过的人全都死了，谁敢尝试啊。
“炼精化气就是江湖侠客们所做的事情，什么功法，秘籍，究其根底，不外乎就是如何拓宽经脉丹田，积蓄更多真气。我等道门中人，也要从炼精化气做起。”
“怎么做呢？”
“打拳，那套拳法实际上是一种气功，配合吐纳术便可以修出真气。”
“但是师父，我”
“你才锻炼了几天？坚持一段时间，等你感觉腹里好似有一颗圆球时，才算大功告成。”
“肚子里有圆球？”
这算是什么道理？
“肚子里有东西的话，不是应该去看医生吗？”
“那个团，便是所谓的‘真气’所在。具体为何为师也不知，古传就是如此，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老道显得有些无奈，继续说道：“待练出真气后，道门有秘而不宣的口诀道法拓展经脉丹田，比江湖游侠的所谓秘籍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待丹田拓展到极致后再以气与神相合。至于如何令气与神相合，记载亦是云遮雾罩，全看悟性，道门中人绝大多数都卡在炼气化神上，至死不得寸进。”
“那师父，若是能炼气化神成功，之后呢？”
“这块为师晚些再与你讲述。”老道笑着说道：“现在你先去打拳练功，待得炼出真气了，再谈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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