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宁府是中原的最后一站,出了中原,便是山南东道的地界。
山南东道并无强大的法门,就连法门都没多少。师徒二人顿时轻松了很多,总算可以正经地白天赶路夜间休息了。
但是此时另一个问题又开始困扰老道。
景原开始长个子了。
当然,严格来说这并不算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毕竟景原再怎么说也虚岁十四了,早就该开始长身体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半大子,吃穷老子。虽然老道不是他的老子,但是老道负责给这个正在迅速地从男孩变成男人的孩子找吃的,所以他现在每天都很愁。
景原对自己身体的急速变化完全适应不了,毕竟前不久他还只是个五尺差半寸的鬼头,而现在他却飞快地突破了五尺大关,朝着成为一个大男人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的声音变得粗重,体毛也开始逐渐变多,本来就大的食量也更大了。
老道不得不在正餐之外漫山遍野地打猎。当然,打来的肉食全喂给了景原。
不知不觉,四个月过去。
景原的身高稳定在了五尺七寸,然后便一直没有再长。这个身高在大金国已经算是很了不得,然而在默西亚
个子罢了。
而且景原还是一如既往的瘦削,瘦得一脱衣服就能看到两扇排骨,芦柴棒似的手上不知道能不能削下一斤肉来。
老道看着景原瘦的要死的身材只能掩面叹息,修行太早果然不是好事,他吃下去的东西里除了供他生长的,其余全部填进法力之海了。
不过一路上景原的学习却没有落下一天,不仅有对西陆学识的学习,还有对西陆魔法的。
老道劫回来的书箱里不仅有景原曾经用过的课本,还有西陆的魔法符文。
这些符文是老道从那帮倒霉的西陆魔法师手里劫来的魔像身上拓下来的,除了那枚用来隔空传递法力的符文以外,老道并不懂这些符文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用。
老道不懂,景原自然也不会懂。所以景原只能用尝试法一点点地摸索出每个符文词汇的效果。
然而如尼符文这种东西,用语言学的术语来讲,就是一种屈折语,而且是高度屈折,语法复杂得不可思议,和诸夏的符篆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复杂到有些反人类的地步了。
诸夏符箓,只需要将需要的符篆按顺序一个个列出来,然后用合适链接符篆将它们连在一起就是,只要将符篆背下来,是个人就能画符。
但是如尼符文呢,不仅要背诵一大堆单词,还要背诵这些单词的大量毫无规则的变形,接着将这些变形用更加复杂的规则拼在一起,方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法阵。
傀儡体内的法阵极度复杂,景原没事干时曾经数过,这一具两米多高的魔像里,足足塞了八万多个符文词进去。
然后景原就得一个个地尝试,看看那些是原型,接着按原型推断出哪些词是哪些原型的变形,再一个个地推断它们变形后到底有什么效果。
四个多月的时间里,这种瞎子摸象式的尝试就占据了景原大半的时间,而景原到现在连三百个原型词都没摸出来。
根据西陆法师的口供,这种原型词可是有几千个的,景原连十分之一都没搞定。
更可怕的是,景原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将法阵中的所有原型符文找出来,现在在他面前等着他的,还有超过五万个符文词。
“不干了!”
景原坐在马背上,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怒气冲冲地发着牢骚。
对了,如尼符文除了这些要命的特性之外,还对精准度要求极高。
马背上毫无疑问是颠簸的,莫要说精准地书写如尼符文,就算是打算写草书都成问题。
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纸张折好收起,翻身下马,问道:“师父,您有没有那种嗯,就是”
“徒儿怎么结巴了?”
老道依旧牵着马,头也不回地问道。
“有没有可以让人在马背上也可以好好写字的法器啊。”
“这种法器啊,是没有的。”
“不是说诸夏法器包罗万象,应有尽有的吗!师父您诓我!”
“真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诸夏法门早就把西陆魔法师全灭了。”
“那怎么办啊。”
“自己想办法,你不是学了西陆的东西吗,自己做一个。”
“但是这种违背惯性定律的东西”
“都违背惯性定律了,怎么做?”
老道笑道:“想要什么法器之前,先想想这东西是不是违背物理规律了。诸夏先师再怎么伟大,也不能违背物理定律不是。”
“不过可以用一个电磁场将它束缚住,接着让它静止漂浮在一个高度上,然后嗯将它的速度和马匹同步不过怎么同步是个问题”
景原在那自顾自地絮絮叨叨,完全没听老道在讲什么。
老道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徒儿想尝试,那便随他去吧。
冬日落日很早,不过未时天便已经彻底黑了。
老道放出了一只虫傀儡四下里找了找,没有发现村子,倒是发现了一个土匪窝。
没奈何,只能露营了。
“徒儿。”
没有回应。
这徒儿,走丢了?
老道扭过头去,却发现景原依旧低着头在盘算着他的新法器,已经彻底沉浸进去了,不仅没意识到天已经黑了,连老道叫他都没意识到。
“徒儿!”
这次老道加大了点音量,顺便还加上了类似于狮子吼的神通法力。
景原被吓得浑身一抖,差点儿就跳起来了。
“师父怎么诶,怎么天黑了?”
“都未时了,还不天黑啊。”
老道将马栓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道:“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咱们得露营。”
“露营那便露营吧。”
“徒儿你的法器想的咋样了?”
“嗯徒儿觉得纸张不导电,若是强行束缚的话说不定纸张先着了,打湿纸张的话又没法着墨用铁皮拓印下来倒是可以先把法力化为电磁场,然后再束缚住铁板不过铁板没法写字啊。”
“想了一天,连第一步都做不出来?”
“纸张里自由电子太少了啊。”
“把纸黏在铁板上不就结了?”
“但是拿胶水粘不免破坏纸张这。”
“用静电粘。”
“对哦,静电不过静电一碰到铁板就流走了啊。”
“想办法在铁板上弄层绝缘层呗。”
“用什么绝缘啊。”
“用纸不就行了。”
“这好像可行啊。”
“徒儿啊,吃晚饭了。”
老道苦笑着布置开了营地,还在营地中央升起了一堆火。
山南东道的冬日夜间会打霜,要么就会结露水,如果不升火的话冷是事,要是被露水和霜打了一身才是大事。
早上一起来一身湿,不说败兴,还得花时间将衣服烤干。
特别麻烦,而且会造成毫无必要的时间以及精力的损失,老道与景原最厌恶这种损失。
前几日打来的鹿肉与香料在大锅里咕嘟嘟地冒着白烟,鹿肉的香气将山林里的动物统统吸引了过来。单单老道看到的就有两只老虎,几只金钱豹,还有山猫老鼠之类的在附近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
不过幸好老道已经布下了防御用的阵法,这些动物只要一踩到就会被轻微地电击,然后便会知难而退。
掠食者最怕受伤,所以也最怕痛,这种轻微的电击足够将它们逼退了。
“徒儿!吃饭!”
老道将煮好的鹿肉与糍粑一起放在仙簋上,哭笑不得地用狮子吼神通叫醒景原。
景原茫然地抬头往四周望了望,又看了看面前的美食。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这些肉食全部吃完,而是哭丧着脸说道:“师父,果然不行啊。”
“不行?什么不行”
将一块沾满了糖的糍粑塞进嘴里,正在大口咀嚼的老道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那法器,没法让马走多快它就走多快啊。”
“还想你的法器呐,吃饭吃饭。”
老道屈起手指赏了景原一个杨梅,“你要完全消除惯性影响,当雷耶斯爵士不存在?”
“唉”
景原苦涩地叹了口气,拿起一大块鹿肉塞进嘴里。
果然还是不行啊。
师徒俩风卷残云地扫光了面前的食物,老道用火焰将食物残渣灼烧一空后,盘膝坐在铺盖上开始了他的日常修炼。
景原却是拿出了他的法阵拓本,继续一个个地分析着符文词的作用。
由于只是拓本,很多细节并没有拓印下来,因此拓本并没有魔法效果,景原不得不将这些词汇一个个地写下来,然后再逐个试验。
写了这么多次,景原现在对如尼符文的书写已经是得心应手,已经不至于连是因为符文没写准确还是这个词单独使用无效都分不清了。
只要写三次都没有魔法效果,那么这个符文就一定是词汇变形无疑。
他放着耐心慢慢试验着,知道戌正时分方才停下睡觉。
一晚上分析了一千余个符文,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景原真的有些想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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