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两个人？”
橱窗里摆放着民用魔像的各种零部件，包括用铁板作为底板，在上面用黄铜绘制魔法阵的主控法阵，从大到的十几种不同的齿轮，在关节处使用的型魔法阵，几颗熠熠生辉的用蓝宝石制成的眼睛，还有几卷用来传导魔力的铜线。
“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不过生意应该不怎么好。”
“不好才是正常的好吧，这种生意都是开张吃三年的。”
魔像当然不止军用的，也有民用的。
感谢查尔斯·博贝奇发明的差分法阵，令人们可以简单地使用一些重叠晶块来控制魔像的行动，魔像也因此走进了千家万户啊不对，是上流社会的十家二十户中。
因为魔像很贵，虽然不如写入数个攻击性法阵，如同钢铁刺猬的军用傀儡昂贵，但是一台这样的傀儡少说也得要八百到一千镑才能买到。
当然，花这么多钱肯定是物有所值的。魔像可以自动打扫地板，也可以自动清洗衣物，自动遛狗，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自动完成，用户只需要为它更换不同的晶块和为它定期更换晶石就可以了。
根据长年实验所测得的数据，一台魔像在家里能顶差不多十个仆人。
当然，魔像能走进千家万户，还是得感谢詹姆斯·米勒先生，正是因为他的理论发明大大降低了魔像的制作成本，才能让上流社会的人们也能买得起魔像，而非仅仅是高阶魔法师的专利。
景原走到门前，用力敲响了商店的大门。
“您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有，自己开门。”
房内传来了十分不耐烦的声音。
“失礼了。”
景原转动门把手，打开了店门。
店里可不像橱窗里摆放零部件一样整齐，魔像的零件散了一地，景原几乎无处下脚，空气中还弥漫着润滑油的臭味。
景原觉得他来的可能不是维修民用魔像的地方，而是某个工厂的维修车间，如果不是地上还有几个阵盘在提醒他这里的确是魔像维修商店的话。
店主似乎是个非常吝啬的人，这里的所有工具都看起来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挂在乌漆墨黑的墙上，让这里又增添了一股自行车修理店一般的气息。
他十分怀疑这里的所有人是不是有报复社会的倾向。
昏暗的商铺的最角落里，一张被润滑油弄得肮脏无比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着修理工服装的老人。这位可敬的老人留着一把黑白相间的大胡子，而胡子上的黑色却不是毛发的黑色，反倒是反射着可疑的光，还将他的几撮胡子黏在了一起，让他看起来无比的邋遢。
邋遢得要死的那种。
他的头发已经不多，同样是黑白相间的，但是黑色同样是机油的颜色，已经秃掉的脑瓜顶上一样有机油，而且看起来是他自己抹上去的。
至于手就更不用说了，他的手已经变成了纯黑色，如果是普通人肯定连扳手都拿不稳了，但他的手却闪耀着淡淡的蓝色光芒，仿佛一块磁铁一般牢牢地将扳手吸附在手上。
“子，什么事？”
“请问您是这里的店主吗？”
“我是，怎么？”
“我看到您张贴的招工启事了，我是来应聘的。”
“哦，还真有人来应聘啊。”
老人丢下扳手，将双手在身上用力抹了两把，“你想做学徒？”
“是的，先生。”
“很好，你叫什么？”
“景原，我叫景原。”
“基其jju”
老人艰难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调整了半天舌头和嘴唇的位置，试了好久，却一次都没念对。
最后他放弃了，挥了挥手道：“起个默西亚语名字吧，你的名字我念不来。”
“但是先生”
“我不会你们东方的语言。”
“这只是两个简单的音”
“我说了念不来就是念不来。”
“hig一yu，这样您知道念了吗？”
景原在心底里暗自庆幸，有个叫托马斯·韦德的默西亚人早就发明了一套拼音，虽然念起来一点都不标准，但是好歹能让不懂诸夏语的人也能勉强念出和西方诸语言天差地别的诸夏语来。
“hig一yu，原来是这样。”
“没错，先生。”
“那，你身边那个，是谁？”
“我的魔像。”
“魔像？”
老人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夏一番，“谁设计的魔像？太难维修了。”
“先生，她不需要维修。”
“她？等等，你说‘她’？”
“是的，她。”
“她只能用来指代人类，我想魔像应该要用它才对。”
“但是在西陆，船也可以用她来指代。”
“那是特殊情况，而且我也不赞同用这种不严谨的用法。”
“但是夏却是是一个‘人类’啊。”
“人类？尸傀？你个死灵法师来魔像维修的地方干什么？”
果然每个人发现夏是真人变成的之后，都会觉得他是死灵法师啊。
景原扶着额头冷静了一阵，开头解释道：“先生，我不是死灵法师，夏也不是尸傀，她有自我意识，完全可以看做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真正的人类啊。”
老头笑了笑，捡起一把螺丝刀，劈手扔向在一边玩零件的夏。
夏却是头也不抬，伸手一把握住了螺丝刀，体内法力瞬间化为先天庚金之力，将螺丝刀生生切成了十多块散落的碎片。
“先生，您不能突然进攻，我想这并不是礼貌的行为。”
景原的脸色有点难看。
他感知到了老头体内的魔力波动，但是老头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还没等他动手，那柄螺丝刀就已经被他扔了出来，而且速度奇快，已经接近音速，但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毫无疑问，这个老头子，绝对是个大师。
“普通的女孩可不能空手接这样的攻击，话说回来，你是东方来的，没错吧。”
“是的。”
景原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怪里怪气的老头。
“我叫米勒，詹姆斯·米勒。”
“米勒先生，您好。”
景原倒也不嫌弃，热情地握住了他沾满油污的手，“您的名字和那位伟大的科学家一样。”
“再怎么伟大，也不可能永远正确。”
“他的电磁理论统一了能量界的一切，没想到能量的所有性质都可以用四个简简单单的方程表达出来，当然当得上伟大二字，而且他的研究开启了魔像的新纪元，怎么可能会错呢？”
“但是已经被推翻了。”
“啊？”
“是的，他的基础假设就错了，或者说从文森佐·伽利莱开始，我们的假设就错了，我们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了三百年。”
“错？错在哪里了？”
“能量是不连续的，连续性假设从一开始就错了，用连续的观点思考问题本身就有问题，我们竟然还像傻子一样坚守了三百多年，真是愚不可及，愚蠢无比，对不对？”
“世界不连续？”
景原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怎么可能？”
“大家一开始都觉得不可能，后来实验公布了，很简单的一个实验，大家都做了，大家都发现了同样的结果，我们没有话说，只能承认我们的错误，这个理论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絮絮叨叨的米勒，景原忽然想到了东方的一个东西。
道心。
老道在教导景原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三句话不离道心，一定要建立最稳固的道心，否则的话后来的路根本走不下去。
但是，道心破碎的结果也是可怕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此生再无存进，最普遍的结果是修为大跌，乃至于沦为凡人，而最坏最坏的结果，则是法力暴乱，爆体而亡，惨死当场。
面前的这位老人，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了吧。
他的“道心”碎了。
在他不知道的这段日子里，物理学一定发生了革命，堪比两百多年之前雷耶斯爵士的革命。
景原忽然很庆幸自己的道心里没有关于物理理论的内容，他的道心就是拯救诸夏，复兴诸夏，至于数理，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好用的工具而已。
如果他把这些东西写入自己的道心的话，现在道心肯定碎了。
他不再提这件事情，问道：“请问您这里可以住吗？”
“住？可以，当然可以，这里的楼上还有一间空房间，你把它打扫出来吧，对了，你是哪所学校的学生？”
“帝国理工学院的。”
“我记得帝国理工的学业很重，那我也不要求你每天都工作，有空的时候来就可以，放心，我不会扣你的薪水，也不会收你的房租。”
“谢谢米勒先生。”
“好了，上楼打扫去吧，只要你不把房子炸塌了，随你怎么样。”
“感谢您的慷慨。”
景原摘下礼帽，深深地鞠了一躬，“但是我需要熟悉环境，请允许我明天再来。”
米勒没有答话，只是用力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走出店门后，景原仿佛感到自己又活过来了。
贝克街所在的切尔西区同样属于富人区，但不同于附近的南肯辛顿区，切尔西区大部分的面积都是公园，比起南肯辛顿区来人口密度要低得多，也离伦底尔市中心的工厂远得多。
这里的空气可比伦底尔市一年三百天的雾霾好多了。
“他很奇怪。”
“他的道心破碎了，行为不怪诞反而奇怪。”
“不，我不是指他的行为，道心破碎的人我见过，他们虽然说话颠三倒四，还喜欢和人讨论一些哲学问题，这些问题多半是导致他们道心破碎的问题，但是他们能保留正常的思维能力，不会像他这样疯疯癫癫的。”
“能说清楚点吗？”
“行，那我就说清楚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虽然给的薪水低了，但是他说如果你学业繁忙的话甚至可以不来上班，他不会扣你的工资，这像是一个老板会说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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