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远去的三线 > 《远去的三线》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空悲浮世云无定
    陶建国一辈子都爱做梦,梦到很多奇妙、奇特、奇怪的景象,比如花心是鸟喙,花瓣像扑扇的蝴蝶翅膀,发出鸟儿美妙的叫声;满河滩的大小石头都是璀璨的玉石;漫天的彩云都是美丽姑娘的裙摆。

    陶建国也爱做白日梦,梦见自己变成一个轻逸飘浮的魂体,在废弃无人的厂房里游荡;变成一条水中尽情游弋自由的鱼儿……

    这些他试图用语言描绘出来,可语言太笼统,说不清楚。

    一段时间对画画很感兴趣,他想把梦里见到的和白日梦里想到的情形画出来。

    画画要基本功,练习了一阵子,怎奈,天分对于一些人就是一个上不去的坎,打不开的门。

    陶建国感觉自己缺少这方面的天赋,如果耗时间靠勤奋来弥补自己在这方面的愚钝,又不可能放下工作不做,一心一意地画画,毕竟养活自己的躯体,供养孩子是生活的第一要务,这些事差不多弄得他精疲力尽了。

    画了一段时间也就作罢了。

    如果有来生,一定要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不为获取基本的生活所需而焦头烂额,一定会一心作画,了却前世的夙愿。

    陶建国觉得现今的人没费什么力就可以有穿有住,得到吃食,感觉造物太伟大,太无私了,美美的阳光不要钱,清新的空气不要钱。

    再过几年拿了退休工资,有时间画画了,可这几十年岁月把精力才智都给掏空了,心气也熬干了,没有精气神画画了。

    如果说死亡是一种突变,那么衰老是一种渐变,这都在时间的掌控之下,不论你是伟人还是俗人。

    陶建国感叹这世界,时间才是最最厉害的,谁都玩不过他!

    陶建国这么多年,天南海北打工挣钱,北上广深都去了。

    如果不改革开放,还守着那老山沟沟里到死不活的厂子,实在是没啥意思。

    几十年前是人整人,整得人人气鼓卵胀,你死我活。

    改革开放以后是人整钱,这个领导愿意,老板赚大钱,打工者有活干,都有钱挣钱,还把经济建设搞上去了,皆大欢喜。

    那年到广州打工,老板安排陶建国一行三人住黄浦区的招待所,晚饭后服务员问他们是否“冲凉”。

    奇怪,这天够凉快的了,还冲凉他们就回说不冲凉,想洗澡。

    陶建国过后才知道,冲凉就是洗澡,不论多冷的天,哪怕是天寒地冻,广东人管洗澡都叫冲凉。不过广东也没有天寒地冻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刚起来,老板就叫去吃早茶。陶建国当时就奇怪了,这大清早的,早饭都还没吃,就去喝茶?到了“喝茶”的地方,那是一个大厅,闹哄哄,几乎座无虚席。

    找位子坐下来,服务员推着小车来回穿梭,车上有各种小吃,一盘盘,一碗碗,一杯杯,花样繁多,小蒸笼子里的包子叫“叉烧包”。

    陶建国到现在也没搞懂为什么叫叉烧包。叫叉烧包,只是跟着叫而已。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好多事情都没搞懂,照样能活得很滋润。

    过一段时间,老板租了房子给陶建国几个人住,自己开伙食。

    几个人轮流到农贸市场去买菜。菜市场里两个大铁笼子里装了许多活老鼠,密密麻麻,在里面乱窜,灰黑色的,小尾巴,摆来摆去,忙忙碌碌,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出口。看着肉麻!

    有人买,卖老鼠的摊贩戴上烧电焊用的皮手套,从里面抓一个,往案台上使劲摔,摔得吱吱唧唧叫,那声音叫人起鸡皮疙瘩。

    摔的没动静了,用快刀割掉老鼠的脑袋、尾巴,剥皮,开膛破肚,去掉内脏。一刀,一刀,一刀,一刀,四个小爪子全给剁掉,动作麻利,放到一边。小老鼠难看的外衣已被扒掉,血裹着鲜肉放在案板上。然后有到笼子里却抓第二只。

    广东人什么都敢吃,据说广东有一道有名的菜,就是活吃小老鼠:刚生下来的小老鼠,还没长毛,眼睛也没睁开,红鲜鲜的,就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样子。

    佐料有酱油、醋、耗油、咖喱、芥末等,用筷子夹住只能蠕动的小老鼠,蘸上相应的佐料,放在嘴里,先是触觉——那老鼠的嫩皮子,还有体温,和嘴皮子的接触不知是什么感觉?

    然后用牙咬,咬得小老鼠吱吱唧唧叫,这是听觉刺激。

    把小老鼠的嫩骨头咬碎,肚子咬爆,这是什么感觉呢?

    嚼烂了,这是味觉呢,吞下肚子;然后再来第二只……

    可以想想一下那味道如何?感觉如何呢?这是真正的“小鲜肉”呢!

    要点胆量!

    怨不得当年“”是从那边搞出来的。

    自己开伙食就要买油盐酱醋,陶建国去买酱油醋。因为刚到广东,广东话基本上就和外国话一样,可都是中国人,汉字是一样的呀。

    陶建国就看柜台,柜架子瓶瓶罐罐好多,可就是没发现有酱油和醋!

    回去问房东,他们广东为什么没卖酱油醋的

    房东告诉他们,广东这边酱油叫抽油,醋是急汁,都是中国,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买了抽油、急汁,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说:‘狗门’。

    广东话‘元’的发音是‘门’,九发音是‘狗’,“狗门”就是九元!

    这听着有点搞笑。这以后,陶建国也把元叫门了。

    陶建国第二天起床,打开门,看见门口插了三根燃着的香,再看其他的家家户户门口都插了香,商家店铺的门口还摆了香案,门口撒了米。广东人比其他省份的人迷信多了。

    和房东混熟了,房东邀请陶建国几个人到他们喝茶。几个人到他家的客厅里,发现一面墙上有个大神龛,那里面供的有观音菩萨、耶稣、圣母玛利亚、还有不认识的好多神仙,这不说,里面居然还有xxx像,搞笑的是还有孙悟空、猪八戒。

    陶建国就想,俗话说神仙打仗凡人遭殃,这么多神仙要打起来还不搞个天翻地覆吗?

    陶建国在外打工记忆最深刻的,是在上海那几年。

    今非昔比了,你陶建国是外地人,上海和你不搭界了,可陶建国还对上海有莫名的亲切感,风土人情,饮食习惯,说话口音都是那么亲切适应。

    陶建国那年被应聘的公司派到上海分公司施工,刚到是上海。

    分公司派陶建国去邮电所订报纸,要定几分四川日报。邮电所柜台后边是一个看模样上了岁数,要退休的老同志,听陶建国要订《四川日报》,从老花镜镜框上面疑视他,纳闷地问道:“什么,什么,《四川日报》?”

    陶建国肯定地说是《四川日报》。

    邮电所的老同志更加诧异了:“什么,什么,四川还有日报?”

    陶建国郁闷加气愤,直想冒火,又肯定地说有《四川日报》。

    那老同志说给查一下,把报刊目录翻了一会。“呃哟,呃哟,还真有个《四川日报》呢!”

    老同志听陶建国一口标准的上海话,不解地问道,“侬订它作啥?”

    这老同志把陶建国当做地道的上海人了,不理解一个上海人为什么要订《四川日报》。

    改革开放,山沟里走出去,经历的太多太多。如果没有改革开放,还在那个老山沟里,怎么会经历体验到这么多彩多样的生活呢?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