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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众人质疑的眼神，王景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刚刚王爷说过，桓温此次统军北上，兵力仅在五万左右。而大秦国力强盛，即便只是南境的王军铁骑，也足有十万之数。发起这样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难道晋国朝廷已经愚蠢到如此地步了吗？”
由于桓温曾于永和十年率军大举进攻秦国，所以这次晋军再度北上，他们的第一反应便还是冲着大秦来的。不过在座的诸位都不是傻子，冷静下来细想一番后，也觉得王景之言不无道理。他们身为大秦皇室，十分清楚本国南境王军的战力如何。莫说区区五万晋军，就是达到了同等的十万之数，想要啃下南境这块骨头，也绝非易事。
“那依先生之见，晋人此举，意欲何为？”
瞥了一眼说话之人，王景双手交织低放于桌后，声音依旧不咸不淡，“晋人北上，难道就一定是为了对付大秦吗？”
“先生这话可真是让本王有些莫测高深了。”淮阳王右手把玩着玉杯，眉头不露痕迹的皱了皱，淡淡出声，“先生的意思是，晋人北上，不犯我大秦，是要去进攻燕国吗？”
“燕国虽初立，但实力同样不可小觑。正如先生所说，区区五万余众，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淮阳王声声质疑，却并未令王景神色慌乱。他顺着淮阳王的话，接道：“没错，五万晋军，对于秦燕两国，都构不成威胁。但这北地，可不止有秦燕二国。洛阳难道不是块风水宝地吗？”
话已至此，在座诸人一下都明白过来了。目前北方大部虽都被秦燕二国占据，但还有一个地方是掌握在个人手中，那就是洛阳。
说到洛阳，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人，姚襄。他原本是晋国降臣，后因对晋廷不满，叛晋北归。
姚襄叛晋后，一路北上，在洛阳扎根。此次晋国出兵，最有可能就是要将扎在心头上的这根刺拔出。
因姚襄实力不强，所以晋国仅需陈兵数万，便有把握将之拿下。
这王景，仅凭东海王的一句话，便能推测出晋国出兵北上的真正目的，果然并非常人。
“先生果然才思敏捷，本王佩服。”
淮阳王心中虽对面前这苍白面容年轻人的快速思维感到惊讶，但也仅此而已。身为大秦王爷，什么样的人才没有见过，仅凭这一点，还无法令他动容。
“殿下过奖了。”
随口应和一声，王景便再度恢复到了那副沉默少言的样子。
“来来来，喝酒！”见气氛有些微妙，魏王连忙举杯，大笑几声，“晋国又如何？不要说此次战事与我大秦无关，就算是晋国举兵来犯，我大秦依旧能将之挡在关外！永和十年那一战，我大秦就狠狠甩了晋帝一记耳光，那些被晋人吹得如天兵天将般的晋军，在我大秦王军下还不是不堪一击？”
“哈哈哈...”
不得不说，魏王这一番话，将席上大多数人都逗笑了，众人纷纷举杯，饮酒畅言。
只有王景，闻得魏王的豪言壮语，欲开口说几句，然思虑片刻，最终轻轻摇头，选择了沉默。
他的这一细小动作，旁人未曾发现，却被善于察言观色的苻坚尽数收入眼中。
时至黄昏，众人渐渐散去，下人们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今日残局。
秋风拂过地面，悄然挪动着几片枯黄落叶，发出沙沙细响。
常青柏下，一人正静坐于石桌之前，手执黑子，久举不落，似无破局之法。
恰巧此时，王景灰衣长袍，自廊下而过。
“先生。”
青年将手中黑子放回棋盒，冲着廊下的缓步行人轻唤一声。
听闻主人召唤，王景改变线路，依旧迈着悠闲的步子朝这边走来。
“先生可会对弈？不妨与本王战完这场未结之局。”
“在下对于棋道只是略知皮毛，恐不是王爷的一合之将。”
“无妨，娱乐而已，先生请吧。”
话毕，青年站起身来，走至对面，迅速将自己由执黑子者变为了执白子者。
这场未完成的对弈，乃是当日他与另一棋道高手相战的结果，那日他执黑子，无论如何都无法破解这般死局，最后只得无奈作罢。
今日他故意将黑子让于王景，就是要看看，这般棋局，在王景手中是否有破解之法。
推让不过，王景只得坐下，细细观察起战局。
眼下黑子仿佛已被逼入绝境，除了投降，似乎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见王景沉默，青年也不催促，只是一脸笑容地看着他。
过了大约一刻，王景那良久未动的右臂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双指夹起一枚黑子，忽而凌厉起来的眼神紧盯着棋盘上的某处。
手起，子落。
看到他落子的那个方位，青年瞳孔一缩，原本轻淡的笑容渐渐凝固。这般死局，竟然被他一子便再度盘活！
“先生真是太谦了，这般棋艺，即便是本王都自叹不如啊。”
青年此话倒是出自真心，方才他手执黑子，钻研良久都未能破局，而王景只需一刻，便将黑子盘活，这怎能不让人赞叹。
这次对于青年的赞许，王景却并未再作谦虚，只是微微一笑，“殿下，该你落子了。”
“好。”
一来二去，双方相战数十回合，青年终因棋差一招，败给了王景。
“先生真是好棋艺，改日本王必当再行讨教。”
闻言，王景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对弈许久，青年似是有些疲累，站起身来走动了两步，忽然目光紧盯王景，凝声问道：“先生今日在酒宴之上，似有话要说吧？”
“没有，王爷多虑了。”
王景眉毛轻抖，随口敷衍一句。
“难道先生觉得本王不值得信任吗？”未得到王景的肯定回答，青年不肯就此罢休，“先生若有想法，但说无妨。”
面对青年的接连追问，王景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长舒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对于永和十年那一战，王爷是如何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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