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
没成想少年这般不识抬举，这搁在别人眼里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在他这里反倒成了不值钱的路边草。对于这个自命清高的穷苦玩意，老头很想跳起来踹两脚，也让他知道要脸和要命还是有区别的，却最终没有付出行动，只是抬手把吃剩的骨头砸了过去，“滚去给老子弄水。”
刘庆阳这次有了准备，看着骨头的轨迹远远的跑开，没成想那骨头像长了眼睛砸在他后脑勺。
少年搓着后脑，心里埋怨了一番老头的暴行，又寻思着去哪给弄水去，河边是万万不能去了，有脏东西，会吃人。想起以前刘老头教他挤过一种果子的汁液，喝起来很是香甜，就是不知道这片林子有没有那种果子。
太行山脚，白衣书生凝望着眼前这座仙家福地，眼神里透出几分回忆，而后转化为淡漠。岁月不饶人，饶人不饶命，兜兜转转十二年，还是回到了这里。
旁边十二岁的小姑娘晃着他的手，“爹爹，我们不去外公家好不好。”
书生柔声细气道，“那是娘亲的家。”
娘亲这个词很模糊，依稀是在襁褓中听过，这些年来大体都是爹爹在照顾她，但她聪明，知道孩子都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便望着眼前高山问，“娘亲在山上？”
书生沉默，表情复杂的拉着小姑娘，沿着羊肠小道往上走，“你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山上是你外公和外婆。”
小姑娘想了下，“可诺儿不认识他们啊。”
书生停下脚，手指搭着小姑娘的羊角辫顺下来，“诺儿乖，等爹爹办完事，过年的时候就来接你回去。”
小姑娘埋下头，玩弄着手指，倔强的把眼里藏在心里，沉默了许久，挣开书生的手，一步一步向上走去，“爹爹记着，过年的时候一定要来山上接我。”
也不知惹了怎样的酸楚，书生一直望着那道瘦弱的身影消失在石柱后，转过身落泪。
三丈高的青石上刻着四个字，打小跟着爹爹读书识字的小姑娘很快认出这是古剑归宗四个字，也就糟糕在书法上，否则也称得上是古朴大气，难怪爹爹一直说书中有道，要把这四个丑字提在门匾上不得笑话死人。
大概是出于好奇，小姑娘用手指碰了下，一瞬间又弹开，指尖被割破了一层皮，疼得她含在嘴里一阵吮吸。
“你找谁？”青石后面冒出个少年，手里握着一块破布团。
小姑娘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并不十分像坏人，这才怯生生，“我叫江云诺，来找白万里。”
找那个老王八。少年挠了挠头，“那老王八不是好人，你找他干吗？”
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少年的话，小姑娘小声道“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恳求，少年扔掉布团，“那你跟我来。”
沿着青石小道一直向前，立春刚过，那些刚露头的竹尖煞是好看，可看得久了小姑娘不免有些心慌，忍不住问，“还有多久？”
“小声点。”少年打了禁声，“门派是不让生人进来的，被发现的话我们俩都会被撵下山去的。”
小姑娘好看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环目四顾确定没人，才压下声音问，“那你为什么带我进来。”
为什么？少年挠了挠头，要不是他那到现在都不知名的师父出手够快，他早被那老王八扔下山，对于一个打小也就只允许刘庆阳那呆子趴在他头上的傲气少年来说，这是一种耻辱，“我跟那老王八不对付。”
小姑娘哦了一声，目光移向前面一方水潭。山壁上一道碗口粗的水柱如蛟龙入水落在水潭中，溅起丈余水浪，而后随着波浪平静。
“我师父说那下面压着大凶，不让靠近的。”少年提醒了一句。
路过水潭时，小姑娘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满潭黑水如墨。
拐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远处有山有水有深涧，近处有花有草有竹林，一座倒扣过来的小山离地十丈静静的悬浮在虚空，上见屋舍，下有玉阶，配上山涧中涌上来的水汽，端是美轮美奂，就卖相而言，绝对是小姑娘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奢侈砸在她头上。
对于这种仙家手段，用少年的两个字很好解释，装逼。相较之下，还是觉得他师父那间平地而起的屋舍较为合适，至少不用担心哪天梦游，一脚踩空，落崖摔死。
“那老王八平日里就缩在上面。”少年指着倒扣小山，“不用谢我，但你也不能把我卖了。”
小姑娘冲他一笑，朝玉阶走去。
白万里合上书页，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也不知心里藏了什么事，眉头锁在一块。以至于小姑娘站在门口好长时间他才发现。
对于眼前颇有几分眼熟的陌生人，他沉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上来的？”
小姑娘抿着嘴唇，“我叫江云诺。”
姓江的，听着耳熟。他突然想起十二年前有个姓江的书生不知耍了怎样的嘴皮子骗走了一个与他堂前三击掌，誓死不入白家门的女子。
“你爹是江水墨？”
小姑娘点了点头。
江水墨这个畜生啊，白万里一拍茶几，吓的小姑娘一个哆嗦。而后淡漠的看着小姑娘，说了两个字，“出去。”
“快来人啊，堂堂的太行掌教欺负一个小姑娘了，要出人命了。”少年躲在门外，扯着破锣嗓子一通乱叫，也不顾及白万里那张铁青的老脸。
“胡闹。”白万里走出屋子，眼前少年冷眼叉腰，丝毫未将他这个掌门放在眼里。
白万里作势要打，也架不住飘来的几道人影，最终作罢。只是狠声说，“你给我进来。”
白夫人闻声而来，看到那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愣了下神，随后走过去擦掉她脸上的泪珠，紧紧的搂进怀中，“你娘呢？”
“爹爹说娘去了很远的地方。”
白夫人闻言，心头一缩，忍不住两行清泪落下，“你娘当初不听劝，非要跟着一个穷苦书生。你们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外婆也不知道，但进了太行山，这外孙女我认。”
“认什么？她娘当初发过毒誓，誓死不入白家门，我白万里无子无女，她算哪冒出来的？”
“人都没了，多大的债不能消？你不认我认，有本事把我们俩都赶下山去。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我心疼。”
白万里再大的火气也压不下白夫人一句威胁，最终冷哼一声。
小姑娘挣开白夫人，缓缓跪下，朝着两人叩了三个头，转身向外走去。
下到平地还能听到夫妻间的吵句，小姑娘捂上耳朵，不愿再多听。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