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道过，老九从小就是生活在家。
原因吧！
大概就是他不太喜欢他爹。
间接的也不喜欢他。
再接着说老九的父亲。
老九的父亲是典型的接班。
也就是当时的另类“老子英雄儿好汉”
你爹是哪个部门的，只要他退休，你就可以顶替你爹的位置。
你爹是乡政府的，那你就去乡政府，你爹是橡胶厂的，那你也去橡胶厂。
于是，当时技校毕业的老九他爹就去了电业，做了一个光荣的职工。
一九八几年到一九九几年，
电老虎的威名其实已经是名不副实了。
因为那个时候，电力的基础建设已经开始迈开步子。
很多的电线杆和发电站都在兴建，投产。
电已经不是稀罕物了。
电灯开始进入到县里的每家每户，有钱的人家已经看上彩色电视。
全民用电的时代基本已经开始打开了。
而这个时候却是电力油水最多的时候。
那个时候，可没有现在可以远程使用情况的电表。
那时候还是老式电表。
挂在高高的电线杆上。
一户一个，每个月由电工爬上电线杆去抄。
然后挨家挨户的要电费。
这个时候，因为每个乡的供电所就那么七八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去个个村子里抄电表。
因为也抄不过来。
于是，村电工这个职业就出现了。
他们作为和电业所雇佣关系出现，接受培训之后上岗。
然后供电所只需要每个月去查看每个村的总电量使用数，之后伸手和村电工要钱就好。
就是这么简单。
而这里面就很有猫腻。
到底在哪里呢？
那就是，村电工对于电表上的字数其实可多可少。
多说几度，你也不知道。
一个村子几百户，每个月下来多少钱？
再加上，有些人家盖房子，扯电线的时候也是村电工施工。
嘿嘿，你不要意思意思吗？
所以，在那个年代，如果你去东北的农村有一个规律可以告诉你。
这个村子盖的最好的房子。
第一家是村支书的。
第二家是村会计的。
第三家绝对是村电工的。
可以见到那个时代的电工有多肥了吧！
在九几年，也就是老九六七岁的时候，他刚记事就知道，父亲经常下乡查线路，然后回来什么鸡鸭鹅都有。
乡下过年的时候，村电工还会送羊过来。
至于烟酒什么的，家里根本就没缺过。
他父亲很会溜须拍马，总是会往他家拿。
这也让他和姥爷在一定程度上很满意。
毕竟，媒人介绍的时候，他父亲刚从乡下回来，穿着破烂的军大衣扛着一个化肥袋子，里面是两只老母鸡。
给人一脸土鳖的感觉。
一脸的憨厚。
后来结婚当天，因为他父亲家的家规，是不摆席招待娘家亲戚，所以他在自家大院里招待的娘家亲戚。
然后当时亲戚里有一个和他姥爷平辈的老人就对着他说了一句话。
“你嫁给他，还不如嫁一个修破鞋的。”
当时知道他要嫁给他父亲的时候，这个老人就极力反对。
可惜，被他无视了。
后面也证实，这个老人家眼力真的毒。
真的是不如嫁给一个修破鞋的。
结婚，怀孕生孩子。
倔强的少女拗不过父母，终究是嫁做人妇。
婚后，一开始生活还算是相敬如宾。
后来因为他父亲好义气，结交了大量的狐朋狗友。
当时很多人都管他父亲叫二哥。
都知道二哥有钱，
二嫂开着幼儿园。
家里还有轿车。
是的，你没看错，在一九九四年。
老九家里已经买了车。
是一台白色的伏尔加车，据说当时花了一万多块。
那个时候，整个县城都没有几辆私家车，公路上要是有车抛锚了，都会有车停下来，然后下车，问情况。
要是能搭把手就搭把手，要是零件损坏了，自己车有备用的就直接借你了，报个单位，回头给送过去就好。
毕竟那个年代，车大部分都是稀罕物，基本都是个个机关单位或者大厂子养着。
大家都是一个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你帮人家一把，人家明天说不定也会帮你一把！
私人能买得起已经是很厉害的一件事了。
所以当时他父亲真的是意气风发，风头一时无两。
于是，他想我这么牛逼的人，怎么着，也应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在一群狗腿子的忽悠下，他父亲决定干点大的。
于是他们家把在胡同里的房子卖了。
在离县城很远的村子里买了一个房子。
房子带着一个很有东北风格的大院。
也就是面前很大一片都是自己家的地圈成院子。
这片地很大，有十三亩。
他父亲认为这里很合适，能容纳他的抱负和野心。
于是，身兼电业员工的他父亲开始带着全家创业。
那时候，他父亲可以说是
铁肩担道义，江湖人称二哥。
一提起电业局，可以不知道局长是谁，但是不能不知道电业二哥。
这个二哥倒不是有着什么贬义词，或者什么排行
单纯的只是他在家里排行第二。
那时候的家庭里哥兄弟都很多，晚上天黑了，当妈的眼花看不清脸的时候，都是查脑袋看自家的孩子少不少。
听说最多的人家竟然有十个孩子，甚至于很多家里最大的孩子和最小的孩子能差出二十岁。
也就是老大家的孩子比老小的年纪还大这也正常。
所以在东北辈分其实挺乱的。
不过貌似扯的有些远了。
当时他因为搬家，就将幼儿园关闭了，哪怕是很挣钱。
其中缘由，老九不知道，问过。
可是他不说。
后来，很快的，他父亲开始上马第一个创业的项目。
酿酒。
准确的说是酿白酒。
原料是玉米和水稻还有高粱。
当然，这还只是副业。
主业是养猪。
当时，他父亲考察了很多的猪场，才确定这个项目行。
然后在院子里开始施工，直接就盖了三排大猪圈。
引进了很多的猪仔。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猪养的很好。
然后，老天不给脸。
那一年是九八年。
一九九八年一个在人眼里就是一个灾年。
而当时我们家的县城里有着一个在东北都能数得上号的大水库。
当时大雨连着下了三十天，整个水库处于超负荷状态。
但是，不敢向下游排水。
因为，我们的下游就是著名的产油城市。
而在向下已经没有能拦住水的大坝了。
所以，当时上头为了保住这个产油的城市，选择让这个水库满负荷承载。
但是，水库也是有极限的。
水多了，是堵不住的。
而又不能向下游放水。
于是就打开了一些给水田的灌溉渠，
虽然分流的水和上游下来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但是，终究是一个办法。
于是一些往日平缓的小河也开始咆哮着。
而不巧的是，老九家的地前面就是灌溉渠。
于是，一百多头猪，没了。
上万斤的玉米被泡烂了。
辛辛苦苦的投资，前功尽弃，一无所有。
赔的底朝天，不过好在家底厚，还没有欠债。
那一年，水有多大。
我记得很清楚，地上到处都是蚯蚓。
密密麻麻的，到处爬。
因为地里的水太大了，氧气都没有了，所以都跑出来了。
老九说他抓了一水桶，全喂鸡了。
那时候，水位已经超出水库警戒线好几十公分了。
广播在县城里大声的喊，到处喊。
那时候，县城里的水已经是深到脚腕了。
喊的是让大家上西山。
西山是我们县城外的一座小山，大概也就三十几米高的一个小岭。
为什么要去西山呢！
主要是因为，水库如果真的撑不住了，肯定就会撑爆，殃及下游的产油城市，于是上级就会下命令，炸开面向县城的大坝。
我们县城其实修建在一个盆地里，面积也不小，最起码能承载水库一半的水量。
当时已经安装好了。
在即将引爆的时候。
天晴了。
雨不下了。
众人虚惊一场。
于是就各回各家了。
~
家里赔了，
但是底子大，这点东西虽然伤及皮肤，却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他父亲看的很开。
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
鼓足勇气重头再来就好。
于是，
他有开始折腾，
先后拉了一条专用的用电线路，不知道搞什么，但是还是赔了。
后来养鸡，赔，养牛赔，，赔。
人家是一路旺到底，他是一路赔到底。
连带着一家人都赔的底掉。
还欠了十多万的外债。
后来，老九给他爹写了一首诗。
“啊~~~~我哭喊!我哀嚎！我诅咒！”
“这片土地囚禁了一个孤高的灵魂。”
“我的心属于天空，也必将回归天空，只要还有一口气，我终将屹立，终将挣脱束缚，直到身体腐朽。”
虽然老九不懂诗，但是他觉得这很应景。
而很巧。
我~~~也不懂诗。
但是，大致可以看出来。
他父亲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自傲到刚愎自用，狂妄自大。
自信心膨胀，却又有着精神洁癖。
总想着干一番大事业，可是，真的没有那个命。
这里插一段小故事。
出狱的老九，因为要迁坟，于是召集了家里很多的亲属来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骨灰盒换一个地方，然后大家来做个见证。
操办的时候都是由阴阳先生帮忙，
然后他，也就是长子抱着骨灰盒，他作为长孙拿着灵幡。
到了陵园，安放好骨灰盒，然后按照仪式磕头，烧香，烧纸，摆供品。
在最后的烧纸的时候，
家里的姨就问
“小九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老九很是不好意思的说。
“不急不急，还年轻呢！”
“今天，你迁坟，风和日丽的，你和你说说话，让你在天上保佑保佑你。”
老人家本来就是随意的一说。
老九也就随意的一接。
“奶啊！保佑我早点找到心上人吧！”
就是这么一段话，让老九他爹听到了。
回家给他一顿训。
大致的意思就是，
啊！你怎么能在那个场合给自己许愿呢！
说也要说一些保佑大家的，光说自己，那是什么玩意。
老九一脸懵逼。
合着，当初老九应该许愿世界和平，天下一统，华夏崛起，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之路早日走完之类的。
可是，她老人家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吗？
想要完成这些，怕是最少也得让玉帝出手吧！
本来只是一个美好的期待，或者临场的敷衍话，被老九他爹上纲上线。
简直不可理喻。
其他的事有很多，老九一直都不能理解他父亲的思维方式，但是都留着以后说吧！
先说这次赔的底掉。
他父亲酒量大增，没事就在家里生闷气喝酒，打砸家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电业局开始改组，开始清查所有村子的用电人口。
这一查，一下子把一切都提上正规化，于是居民就都必须去专门的营业厅缴费。
这个一下子就把这些村电工的油水直接挤压没了。
虽然按照雇佣协议，他们每个月有几百块钱的工资。
可是，谁当村电工不是为了捞钱啊！
这么一搞，钱不过手，哪还有什么油水。
于是，以前因为需要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到逢年过节这些村电工都会带着鸡鸭鱼肉，和特产来送送礼。
可是油水没了，我都正规了，我还给你个屁啊！
这一下子，让老九的父亲也深受打击。
然后，本来半个月一次的耍酒疯变成了，几天一次。
月刊成了周刊或者日报。
心情悲痛，全靠酒发泄。
房子里的玻璃碎了不知道多少次。
锅碗瓢盆也碎了好多，水缸都被打碎了。
然后大骂老天不公，天妒英才。
那个时候老九就恨他，恨他恨的要死。
可是他爹一直活得很好，
借用他妈一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
至此，老九家背上了十几万的外债。
他每天都要面对着好几个债主。
那时候，他不止一次看到偷偷的哭。
甚至于为了他的生日能吃上肉，去食杂店里去佘。
这时候，曾几何时，朋友遍天下的二哥家门前也再也不是门庭若市了，变成了门口罗雀。
那些酒肉朋友都走了，
剩下的都是债主。
曾经那辆牛逼哄哄的伏尔加卖了。
家里最穷的时候，他和将电线杆上的铝线都剪下来卖了。
因为没钱上学。
而他父亲则是还想着东山再起，信心满满的准备去贷款。
在赌一把。
可是这一次真的是赌不起了。
因为他病倒了，养猪的时候，长时间的劳作和家里急剧变化的形式，从精神和肉体上压倒了这个坚强的女人。
瘤和一侧的肾病变。
去了医院，可是没钱。
于是，他和姥爷出了钱。
两个老人也明白了，挑这个女婿是真的被猪油蒙了心，瞎眼睛。
真的是看歪了。
可是看着老九一天天的长大，两个老人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
于是，两个老人在精神挣扎了一段时间之后。
做出了决定。
也是这个决定，让老九的深陷包办婚姻的痛苦之中，在痛苦与折磨中度过了自己的中年。
一天，
七八岁的老九被叫到屋子里。
先是问，
你爸是不是还是喝大酒然后耍酒疯啊！
老九点头。
你妈是不是要离婚啊！
老九点头。
他看到过很多次离婚协议，都是他写的，上面她什么也不要，只要老九跟着他。
他有时候真的是受不了了，他脾气也很硬，作风硬派。
做事雷厉风行，干脆果断。
做的时候，和男同学打架，拿着板凳追着打，最后那个跑进校长室，躲在校长的身后，然后板凳就飞了，结果这一下子差点没给校长脑袋开瓢。
可是为了他，真的是受了一辈子的气。
所以说一个孩子对于来说真的是自己的天。
对于老九的，我是佩服的。
因为在写叙事，所以我就不用亲切的称呼了，毕竟那样会掺杂个人感情。
这个，称得上伟大，而且很要强，独自一人在老九服刑期间，多次的去看望老九，然后邮了很多的信，让老九在很多的时候都有了坚持下去的希望。
老人叹气，然后皱着眉。
最后咬咬牙，才对老九说。
你可不能让你妈离婚啊！
离开你爸，你妈要一个人养你那是要累坏的。
而且没爹的孩子不好过。
这里就开始说老九的姥爷当年爹死的早，他姥爷一个人带着两个妹妹饥一顿饱一顿饿肚子的事。
老九最喜欢的就是这些老故事。
在最后，反复叮嘱说
“你妈要是跟你说离婚，你就说你想有个家，你就说，他在砸那也是我爸。”
老九懵懵懂懂的点头。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也明白了。
老人家是做好的了打算的。
那就是牺牲自己的女儿的幸福，反正也打不死，只要孩子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就好。
至于是不是破破烂烂，有家总比没有强吧！
哪怕是破破烂烂。
那个时代的老人都知道，单亲家庭的难处，一个人养孩子真的很难。
所以，这也是一片好心吧！
可是，日子不是这么过的。
每次喝完酒，看着歇斯底里乱砸的父亲，他总是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
因为他的父亲有时候喝酒之后会突发奇想，让老九练瑜伽。
把几岁的老九像是一团泥巴一样，将脸按在膝盖上，然后加力。
每次老九都痛的哭的不停，
然后听着脊梁骨发出，咔咔咔咔的声音。
他就会疯了一样上来解救，然后被他父亲一巴掌抽一边去。
接着两个人开始打起来。
这样，老九就得救了。
可是的脸却被打肿了。
父亲闹够了，累了就去睡觉了。
然后老九和才能睡觉。
这个时候，地面已经全是碎片，电视也碎了。
问老九，
妈妈和爸爸离婚，你跟谁啊！
老九想起的话，于是有样学样的说。
就这样，他的父母一直都没离婚。
可是，又一次次他是在受不了了，就拿起一个绳子想要勒死他的父亲。
这段婚姻带给这个女人的痛苦不是几千字或者几万字能写完的。
包办婚姻，真的是害人不浅。
最后都是老九拦住了。
他流着泪，看着老九，放下了绳子。
她懂法，知道杀人就算有情节，也是重罪，最少蹲监狱十几年。
可是，老九这么小，怎么活？
父亲被杀了，坐大牢。
老九就算长大了怎么做人？
就这样，老九的父亲一直作死，却一直活得好好的。
他带给这个家庭的只有恨，和眼泪。
还有一大笔债。
唯独没有爱和温馨。
时至今日，老九都很少喝酒，也不抽烟。
因为他父亲每次醉酒之后的丑态，和满嘴的恶臭酒味已经是他童年记忆里的很大一部分。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