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一场雨，街道上泥泞不堪。柳志走到街角，将鞋底厚实的泥在一块有棱角的石头上刮干净了。在他面前的是每天清晨都会有的集市。
柳志站在街口，并不急于进去，只是漫不经心地观察着。这些小贩所卖的，不过是当地的瓜果蔬菜。那些提着篮子的妇人挑剔地挑拣，和小贩们讨价还价。
“放心吧，不会有我们要找的人。”伦恩出现在身后，提醒道。
“我只是觉得很有趣。”柳志浅笑道。
“有趣？”紧跟上来的彩蝶看着这些平凡的人们日常行为，实在想不通哪里有趣。
“我有时会想，人和动物的区别在哪儿？动物大部分时间浪费在了捕猎上，而人类分工，大量的人类可以将时间和精力用在文化科技上。人类之所以进步，这个普通的集市就是最大的功臣。”
彩蝶惊异地瞅着柳志，啧啧道：“乖乖啊，怎么一大早就开始说胡话？从你嘴里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真是匪夷所思啊。”
柳志不悦地撇嘴，继而自我陶醉地说道：“我也是读过很多书的呀。平时我那是大智若愚，大音希声。其实，我的思想深度已能媲美古往今来的哲学家，我的肉体比钢铁还要强壮，我几乎和神一样完美……”
听着柳志滔滔不绝地海吹，伦恩抿嘴偷笑。彩蝶则连揍他的欲望都没了，懒洋洋地说道：“走了。”
见两人竟然无视自己这个伟大的存在，兀自往前走，柳志气急败坏地嚷道：“我知道，你们是嫉妒我，才故意无视。”
彩蝶再也忍无可忍，回头揍他了一拳，打得柳志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弯下身。
彩蝶不屑地一哼，“你的肉体不是比钢铁还强壮吗？”
柳志厚颜无耻地嘻嘻笑，“那是比喻啊。你连比喻都不懂，没文化真可怕。”
“让开！让开！”一个皮包骨头的中年男人破衣烂衫，凄惨地高声叫着，从对面跑了过来。
几个穿着华丽衣服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拎着皮鞭，追上男人，就仰天大笑，用力抽在他背上。
买菜的妇人和小贩们惊慌地避让。柳志大步迎了上去，让男人躲在自己身后，张开双臂。
为首的男人笑得更是猖狂，而且用力抽马。马嘶鸣着狂奔而来。背上伤痕累累的中年男人抱头鼠窜。那些躲起来的小镇市民不由得惊呼起来，都为柳志捏一把汗。
眼看就要撞上了，柳志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站在马背上，拍拍男人的肩。男人如见鬼魅，哇呀一声，滚落下马。
柳志骑着马围着他绕圈，那些侍从都不敢近前。
男人警惕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柳志从马背上跳下，一把抓住男人的手，露出狰狞的笑，“当然是要揍你了。”
男人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打我，就是犯罪了。在上帝对人类大审判时，会把你投进地狱的。”
柳志一怔，颇为困惑，继而问道：“你抽打那个男人，不也是犯了罪吗？”
男人正色道：“我买了赎罪券，可以抵消罪恶。”
柳志惊愕不已。
男人狡猾地一笑，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边上马边说道：“竟然不知道赎罪券。我今天真是走运。”
柳志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拉了下来，问道：“带我去瞧瞧那个赎罪券是怎么回事？”
于是，柳志、伦恩、彩蝶骑着马，那个男人和侍卫们徒步在前领路。
到了一座教堂前。教堂上竖立着几米高的十字架。一个年轻的传教士如迎宾小姐在教堂门前招揽行人。
这位油光滑腻的年轻传教士见他们来了，高兴地迎上去，拿着十字架在胸前快速地画了个十字，冲男子一躬，“上帝保佑你。”
男子还了一礼。
年轻传教士嬉皮笑脸道：“勋爵，你最近来得有点儿勤啊。上帝看到你这么虔诚，一定很开心。”
柳志将勋爵往后一拉，大步贴近年轻传教士，逼问道：“赎罪券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轻传教士打量柳志一番，又见他对勋爵很不客气，以为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更加殷勤。
“作为人，本身就有原罪，在这世上更是难免犯罪。终有一天会有大审判，总不能把所有人都丢进地狱吧。上帝很爱世人的，于是就托梦教皇，造出了赎罪券。赎罪券分为多个类型，心生恶念类型的，轻罪类型，重罪类型的，保险类型。”
伦恩上前一步，“其它的都很好理解，保险类型的是怎么回事？”
年轻传教士见伦恩器宇不凡，就恭恭敬敬地说道：“万一有些罪是你意识到的呢，所以，上帝为了世上，就列出了这个类型。这个类型的，又分为几种，心生恶念类型，轻罪类型的，重罪类型的。因为不确定，所以要比同罪的稍稍便宜些。不知道你们来要买哪个类型的？”
年轻传教士笑眯眯地扫视众人。
柳志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怒道：“打你要买什么类型的？”
年轻传教士急忙高声喊道：“殴打传教士，罪不可赦！要受到最严重的审判！”
柳志愣了一下，年轻传教士见有转机，得意地一笑。柳志脸色一沉，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拉着他的衣领，拖着往教堂里大步走去。
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照射在一张张油腻的脸上。传教士们和那些衣着华贵的人混在一起，说说笑笑。唯有一个坐在长椅的上年轻人比较特别，穿着粗布衣服，愤怒地盯着这些买卖赎罪券的家伙们。
当柳志拽着年轻传教士的衣领走进教堂时，正巧看到这个年轻人腾地站了起来。
年轻人突然的举动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指着传教士们怒斥道：“你们这些混蛋玷污了我们的信仰。因为你们，人们才会对神的道嗤之以鼻。你们这些肮脏的苍蝇，你们这些吸血的蚊虫，你们这些狡诈的魔鬼。等着吧，上帝会惩罚你们的。你们会被丢进地狱里，永世被折磨。”
一个十指戴着宝石戒指的男人指着年轻人怒喝道：“滚出去！你这疯子，教堂里哪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你敢责备上帝虔诚的仆人，终究会地狱的火烧。”
年轻人不屑地冷哼一声，“冥顽不灵的罪人啊，你以为凭着钱财就能赎罪，真是痴心妄想。购买赎罪券，只会更加深你们的罪恶。因为你们竟会相信上帝会是这样的神。你们是在将自身的罪恶推到上帝名下。”
那个男人怒吼着，捋起袖子，要去打年轻人。柳志见状，将年轻的传教士抛了过去，将那个男人砸倒在地。
年轻人指着传教士们，警告道：“你们等着吧，我会把这件事报告给教皇。”
传教士们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笑作一团。
有个最年长的鄙夷地说道：“马丁啊，你还是太年轻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吧。到时教皇只会惩罚你。”
年轻人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话，“等着瞧吧。”
柳志听到了年轻人的名字，示意伦恩和彩蝶。
伦恩拦住年轻人的去路，问道：“请问你的全名叫什么？”
年轻传教士高声说道：“这个笨蛋叫马丁·路德。”
柳志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再多话。伦恩表明身份，马丁和他握手。他们随着马丁离开。
“看啊，他竟然把一个成人扔出几丈远。那是魔鬼披着少年的皮。”那个年长的传教士指着柳志的背，高声疾呼。
柳志顺手拎起长椅，扔了过去，哈哈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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