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恋上男上司 > 第129章 就这样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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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夫拍拍他的肩,道:“天意如此,人力岂能违?”

    霍漱清抬头看向天空,叹道:“天意吗?”

    姐夫一回头,就看见了灵堂里那一袭黑衣的孙蔓,对霍漱清道:“什么都别想了,先送走爸爸再说。”说完,姐夫就走向了灵堂,走向了孙蔓。

    霍漱清并没有去注意姐夫和孙蔓在说什么,望着这无垠的夜空,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一样。这夜空,曾经和苏凡一起拿着望远镜寻找过繁星的夜空,此时却如同一块黑色的巨石一般压在他的心头,他看不见自己,看不见她。

    此后的岁月里,霍漱清每每都会被同一个噩梦惊醒,在那个梦里,他亲眼看见自己被装进了一个棺材埋进了土里。一锹一锹的泥土,夹杂着腐殖质的味道充斥在他的鼻息之间,洒向了他的棺材。而他自己也站在那个深坑边上,和其他的人一起拿着铁锹铲着土埋葬他,好像站在上面的那个他,并不知道被埋葬的是他自己一样。他忍受着那越来越紧迫的呼吸,想要从棺材里爬出去,想要扒开自己身上的泥土,却根本动弹不得。可是,在这个梦里,当他被彻底掩埋之后,站在地面上的那个他,就看见了墓碑上写着的“霍漱清之墓”五个字,还有墓碑上那张照片,可是,照片上的人不止是他,还有苏凡。他的手指摸着两个人的照片,看着墓碑边无声落泪的苏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父亲高大的身体化为灰烬的时候,霍漱清却突然觉得,被烧掉的那个身体是他,而不是父亲,墓碑上写着的名字不是霍泽楷,而是霍漱清。片刻的恍惚之后,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可是,他并不知道,那个日夜思念的人,此时就在这同一片天空之下,和他一起仰望过同一片夜空。

    霍泽楷是榕城具有里程牌意义的人物,他的去世,自然是全市的头条新闻,全市每一处报亭里都销售着头版是霍泽楷遗体告别的报纸。可是,苏凡并不知道。

    到榕城已经五天了,刚开始住在小旅馆里,四处投简历找工作。她已经辞去了云城市的工作,要是在榕城不能找到新工作,将来怎么办?离开云城的时候,她取光了银行卡上的钱。和霍漱清在一起之后,她工资卡里的钱只用来家里的日常开销,大笔的支出都是霍漱清的钱,因此,她自己也存了两万多块。决定离开之前,她回了趟江渔老家,给父母偷偷放了一万,现在只有一万多傍身。虽说这些钱也够她生活几个月,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她还有个孩子,她要养活自己的孩子。没有工作,怎么养活孩子?

    投了好多份简历,参加了好几次面试,却至今没有得到一个好消息。那些办公室的工作,都有学历要求。可她现在……

    榕城的四月,已经是夏日了,到了中午也是烈日炎炎的,苏凡在报亭买了一瓶冰饮料,站在树下喝着,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报纸摊上那些新闻。

    手机,响了起来。

    “喂,您好。”她赶紧接听了。

    “是苏雪初吗?我这里是超市。”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

    “是的,是的。”苏凡忙说。

    “你明天能来上班吗?”女人问。

    “可以可以。”

    “那你下午就去中山路分店报到,他们会给你安排具体的工作。”女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简直是个大大的好消息。

    三天前,被所有招聘公司都拒绝了的她,正好看到一家超市的招聘信息。让她最高兴的是,这里没有学历要求。她必须要找到工作,努力赚钱,在孩子生下来之前攒够自己和孩子一年的生活费,至少一年。

    孩子啊,她挂了电话,抬头看向眼前那高高的写字楼,不禁笑了下。

    为了不让霍漱清找到,她在离开云城前找人办了一张假身份证,可那种身份证没有办法办理银行卡,自然也没有任何社会保险。至于学历,她只能办到高中,大学的毕业证都是可以通过教育部的网站查询真伪。而这个社会,拿着一张无法办理银行卡的假身份证,拿着伪造的高中毕业证,能找到什么工作?

    算了算了,超市的工作也挺好,如果能长期干下去的话,还是很好的。

    喝掉了那一瓶水,她看了下时间,赶紧开始投入了找新房子的工作。要是在中山路工作的话,最好是在那附近租一间。乘着地铁来到中山路,她找到一家中介。

    一切,紧锣密鼓进行着。

    当霍漱清和家人参加完父亲葬礼返回家里时,车队走过了中山路。可他根本没有向窗外看一眼,而那个时候,苏凡刚好走出地铁站。

    都说这个世界很小,可是,有的时候又大的让人即使是在同一条马路上走过,也不见得可以遇见。

    夜晚,当苏凡在小旅馆附近的饭馆里吃了碗馄饨回到住处时,躺在床上听着楼道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两只眼睛却盯着房顶,一动不动。

    以前的那张手机卡,在她的钱包里静静待着,自从在榕城办了新卡,她就再也没有把旧卡装进手机。她知道自己会看到霍漱清铺天盖地的来电信息,还会有他的短信,那些东西会把她拉回去,可她不能回去。她知道他已经正式上任了,她知道他肯定很忙,这样就对了,这样才是正确的,他本来就是该做那些事,该走那条路,该得到他现在已经得到的这些,她怎么能毁了他呢?

    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他给她的约定,而现在,却成了她的承诺,一定要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一定要让孩子好好长大。她只能给他这一个承诺!

    母亲已经睡下了,霍漱清独自坐在阳台上喝酒,孙蔓走了过来。

    月光下那清冷的身影,如此寂寥,如此落寞。

    “你要不要洗个澡?”孙蔓柔声问。

    霍漱清不语。

    “爸爸已经不在了,你没必要……”孙蔓劝道。

    霍漱清放下酒杯,从孙蔓身边走过,一言不发。

    “你真的这么恨我?”孙蔓道。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孙蔓。

    “我恨你干什么?在这个世上,我恨的人只有我自己!”

    等孙蔓回头看他,却发现他的背影早就消失不见。

    同一片的夜空下,你可知,我也在想你?

    日子,这样静静的过着,在霍漱清身边的很多人,不管是秘书冯继海,还是和他相熟的齐建峰、覃东阳,甚至包括孙蔓,都有种错觉,似乎曾经的那个霍漱清又回来了,似乎苏凡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霍漱清依旧像刚到云城的那些年一样,依旧像孙蔓不存在一样,独自一人生活,独自一人承受寂寞和无言。同样的表象,却还是有细微的差别,那差别如此之小,小的让人会怀疑现在和过去完全一样。可是,他偶尔在一个笑话之后表现出来的那种异常的沉静,或者他望向窗外那漆黑夜空之时脸上那落寞的表情,还是泄露了他的心迹。

    有那么一个人在他的心里重重留下了痕迹,怎么会像从来都没出现过的一样呢?

    现在和前五年不同,他的工作比以前繁忙的太多太多,却依旧每天住在信林花苑的家中。似乎只有回到了这里,他才能距离他心里的那个人近一些。家里,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除了张阿姨会定期过来打扫卫生。可即便是这样静的让人发慌的家里,他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需要打开电视来驱散无尽的寂静。这里的每一个物件,全都按照苏凡离开之时摆放的一样,没有移动过分毫。衣柜里摆放着她的衣物鞋子,张阿姨定期都会清洗整理,似乎在等待着苏凡回来继续穿戴。就连家里使用的洗衣液,也是苏凡以前使用的牌子,同样的味道。他的手指触摸过床单枕头,他的手指捧起她的衣裙,鼻尖满满都是她的味道。

    一个人生活,难免会有幻觉。很多时候,他会听见她从门里走进来,扑到他的怀里;听见她叫轻轻叫他“清”,把她那柔软的身体挤在他的怀里。他就会突然叹息一声,再也无法入睡。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把自己牢牢锁在一个名叫“回忆”的牢笼里,钥匙却不知在何处。想要逃离吗?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念头,似乎他情愿这样困着自己,似乎唯有在这里,他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让他相信她会回来。

    会吗?苏凡,会回来吗?

    时间,就这么安静地流逝着,快到年底了,还是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榕城,他回去过几次。

    父亲去世后,姐姐姐夫一家彻底搬到了父母住的那里和母亲一起居住。面对着擦父亲遗像的母亲,霍漱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晚,刚刚和覃逸飞一起吃完饭,一起的还有覃逸秋夫妇。饭局结束了,覃逸秋夫妇要去罗家住,覃逸飞便开车载着霍漱清回家。

    “清哥,你和孙蔓姐不会离婚了吧?”覃逸飞突然问。

    “你怎么这么八卦?”霍漱清笑了下,点了一支烟,道。

    “我一直都想问你,又,又怕不合适,所以……”覃逸飞道。

    霍漱清笑笑,不语。

    烟雾在封闭的车厢里越来越浓,霍漱清按开了车窗。

    榕城的冬天,比云城更加阴冷,以前不觉得,这些年在云城习惯了,现在猛然间被这夹杂着潮气的冷风包围,竟然会觉得异常寒冷。

    可他没有关闭窗户,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覃逸飞看他这样,也不说话了,按开了车里的音响。

    车厢里,飘出陈奕迅的声音……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霍漱清的神经,立刻怔住了。

    那低沉的歌声,在悠扬的音乐声里缓缓走来,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重重地敲着他的心。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他突然笑了下,转过头看向窗外。

    这次回家之前,他去了翔水市,把那一天和苏凡一起走过的每一条路都重新走了一遍。心里本来没有想着自己会遇见她,却还是心存那么一点点的侥幸。而这首歌。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人行道上那来来往往的人,在快速行驶的车子里都只是一晃而过。

    鼻腔里,不知道是冷风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突然有股浓浓的液体在酝酿。

    歌声总有终点,而回忆永远都不会有终结。

    等到最后一个音符终了,霍漱清的眼里,却依旧是那个人。

    “哥,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去给你买一瓶醒酒药?”覃逸飞看着霍漱清,道。

    “啊?不用了,没事。”霍漱清道,坐正身体,关上窗户,“前面停一下车,我去买两瓶可乐喝,你要不要一瓶?”

    “还是我去吧,你今晚喝了那么多,我还怕你这么下车出事呢!”覃逸飞道,说着,就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拉开车门下了车。

    霍漱清打开窗户,看着覃逸飞从车边走过,跑向了人行道那边的超市,闭上了眼睛。

    如果他再次遇到苏凡,他会说什么呢?难道就是一句“好久不见”吗?不会,他怎么会那么淡定?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大半年过去了,她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么长时间,她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告诉他?

    重新又点上一支烟,右手搭在车门上,烟雾却被风吹的没了形状。

    覃逸飞跑进超市,不禁下意识地摸摸耳朵,快步走向了饮料区。

    夜里,超市里顾客寥寥无几,导购们忙着在那里清点货架上的商品。

    他刚走到饮料区,就听见一阵声响,原来是货架上的几瓶饮料掉了下来。一个短发的女导购扶着货架准备弯腰去捡,他快走两步,蹲在她面前把饮料都捡了起来。

    “谢谢您,太谢谢了!”女导购忙说着,就要从他手里去拿那几瓶饮料准备摆放回原位。

    而覃逸飞看了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并没有把饮料给她,只是默默地摆上货架。

    “谢谢!”她对他笑了下,重新拿起货架上的那个记事本,擦了下额头的汗,继续清点计数。

    覃逸飞看着她的侧脸,不禁问了句“你这个样子,老板还让你干这种工作?”

    她停下笔,看着他,那表情,好像很意外,旋即对他笑着,答道:“还好。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了,所以……”她顿了下,道:“谢谢您,刚才,非常感谢!”

    说完,她继续专心数着,视线再也没有在覃逸飞的身上停留。

    覃逸飞看了她几秒钟,自嘲般的叹了口气,拿着可乐走向了收银台。

    “苏姐,你这边数完了没有?”一个年轻女孩子走过来,对她道。

    “马上就好了。这一排,很快。”她说。

    “上面的我来帮你,这一批清点完了,咱们就可以回家了。”年轻女孩子说着,拉过旁边的梯子爬了上去。

    苏凡抬头看着那个女孩子,嘴角露出笑容。

    “你怎么没早点去那个外国人的公司啊?那边工作轻松多了,工资也高。”年轻女孩从梯子上下来,对苏凡道。

    “早点人家也没招人啊!不过,我觉得咱们这里挺好的,也没有太辛苦。”苏凡道。

    “这话我爱听。”一个中年女人走过来,对苏凡笑着说,“等会儿到我办公室来,有个礼物给你!”

    苏凡一愣,这辞职还有礼物?

    覃逸飞哪里听得见这些,再也没有去在意那个清点货物的孕妇,拿着可乐走出了超市。

    “哥,给你!”覃逸飞一上车,就把可乐递给霍漱清一瓶,自己打开盖子开始喝了。

    “刚刚你车里放的那首歌,是什么?”霍漱清问。

    “哦,我不知道,看一下。”覃逸飞说着,按出CD碟片,“你要喜欢的话,拿去听听。”

    车子发动了,覃逸飞道:“刚刚在超市看见一个孕妇,那老板太没人性了,孕妇还做那种体力活。”

    “资本家的眼里只有钱,我竟然还看到了慈悲?”霍漱清不禁笑道,“难道你公司里的女员工怀孕了就可以不用工作了?”

    “你偷换概念啊!我只是说不该做体力工作。唉,也不知道那个孕妇怎么想的,干嘛非要……”覃逸飞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实际情况,我们不见得可以了解所有人的处境。”霍漱清道。

    “说的也是啊,可能是真的很缺钱吧!要不然,也不至于……”覃逸飞说着,“那个女孩子,挺漂亮的!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霍漱清一听,笑了,道:“女孩子?你偷换概念吧!明明是孕妇,什么时候孕妇也算少女了?而且,我怎么听着你好像有一见钟情的意味?要不要把车开回去,你再进去和那位美丽的孕妇聊聊?”

    “去,你就取笑我吧!”覃逸飞道。

    霍漱清含笑不语。

    “哥,你有过对什么人第一眼就有特别的感觉吗?”覃逸飞问。

    第一眼就感觉特别?他和苏凡算不算?霍漱清的手停住了,猛地想起了和苏凡的初次见面,想起她那飘忽的眼神,想起她那躲避的视线。

    回忆,又在黑暗的角落里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你不要告诉我说你对刚刚那个孕妇有特别的感觉?”霍漱清慢慢说道。

    “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覃逸飞道。

    霍漱清笑了下,道:“你就算想一见钟情,也不该找个孕妇,小心你爸妈揍扁你!”

    “唉,你啊,现在一点都浪漫不起来了!”覃逸飞叹道。

    浪漫?有过吗?霍漱清望着前方。

    如果可以知道她就在距离自己一百米的地方,霍漱清一定会冲下车去找她,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正是因为没有如果,他错过了她!

    苏凡来到经理办公室,关上了门。

    “孙姐,什么事?”苏凡礼貌地问。

    今天下午,她的工资已经结算清楚了,这个月还没完,却还是给她算了一整月的工资。孙经理解释说,这是对她连续半年优秀员工的优待。除了这个月的工资,还给她发了半个月的,算作是奖励。钱虽不多,可是超市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小苏,你先坐。”孙经理道,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礼盒,交给苏凡,“这是我给你孩子买的,你现在辞职走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你,现在就拿着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苏凡讶然地望着经理交给她的那个婴儿衣服的礼盒,她只不过是在周末休息的时候给孙经理的女儿补习过两个月的英语……尽管那孩子的成绩突然就起来了,可孙经理老早就给过她补习费了,现在这样似乎有点……不过,人家给,就是一片心意,何必拒绝呢?

    “谢谢你,孙姐!我还没有给孩子准备什么呢,不知道要做什么。”苏凡道。

    “你一个人也……”孙经理道,“需要我帮你什么,随时打电话,可别因为离开了我们这里,就连电话也不打了。”

    苏凡笑了。

    “好了,赶紧回家吧。晚上早点休息,明天就要去那边了,是吗?”孙经理问。

    苏凡点头。

    “也好,那边的工作肯定比咱们这里轻松。”孙经理道,“你现在这样子,也不能累着。”

    和孙经理寒暄告别,又和超市里平时关系好的几个姐妹道别,苏凡就拿着自己的随身物品离开了这家工作了大半年的超市。

    租住的房子,就在距离半个多小时的小区里。中山路附近都是新建小区,租金偏贵,她只好去较远一点的光华路上租了一个房子,那是一个旧家属区,房子很旧,可是租金相对便宜。对于正在努力赚钱存钱的苏凡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从小住惯了北方暖气房子的人,现在住在这几乎在漏风的房子里,真是感觉很难受,连被子都是湿乎乎的。

    苏凡啊苏凡,你还想期待什么呢?不过,你也得准备搬个好一点的地方去住了,等孩子生下来,总不能让孩子也跟着你住这么冷的房子啊!新工作的待遇好像挺不错的,也足够你租个像样点的地方了。

    现在,苏凡最舒服的一件事就是晚上睡觉前可以泡个热水脚,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只是,每天睡醒的时候,枕头总是湿着。即便梦见他会流泪,可她还是想要继续这样的梦,似乎这样的梦,是她美好的寄托一般。

    早上早早起床,苏凡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吃了早饭,就出门去了。

    小区距离地铁站有大约十分钟的路程,可现在对怀孕七个多月的苏凡来说,走这段路要花半个小时的时间。

    还好,榕城的地铁远比不上北上广那种大城市的拥挤,虽然吃力,可苏凡还是能挤得上去。

    新工作是她在网上找的一个专门为来榕城工作、居住的外国人代办各种证件和提供咨询服务的机构,好几个月前苏凡就来这样的几个公司面试过,可因为学历的问题,她都被拒绝了。现在这家之前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可上个星期他们突然来电话告诉苏凡愿意不愿意去他们那里工作,因为他们有个职员辞职了,而苏凡上次在面试中表现优异,与其重新举行面试,不如问问之前面试不错的人。于是,苏凡赶紧答应了,毕竟这家公司的工资比超市要高,而且不用干一些不得已的体力活。不过,她也在电话里告诉人家,自己已经怀孕八个月的事实,对方犹豫了下,让她过去先见个面再说。结果,苏凡去了公司面谈,她的口语交流和翻译能力,还是让招聘方觉得满意,就让她暂时在这里上班,直到她生孩子。

    今天,是苏凡第一天去公司上班,这大半年,除了在超市工作,她还兼职在一个法国人的餐厅里做招待。她的二外学的法语,成绩也不比英语差多少。现在这个公司的工作,还是之前餐厅的老板给她介绍的。如果不是这家老板大力推荐,这个机构也会因为学历的问题拒绝她。

    榕城比云城要发达许多,在这里工作居留的外国人也是比云城要多很多的,因此,为这些外国人提供服务的机构也比较多。

    来到这里工作之后,苏凡开始为孩子出生准备新的住处,可是,总也找不到合适的。还好,每次的孕前检查都没什么问题。医生还和她说这个孩子好活泼,苏凡闻言,便把手放在肚子上,感受着孩子在子宫里的活动。如果,霍漱清在的话,他也一定会很开心吧!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不知道他……

    每每来医院检查,看着那些有丈夫陪伴的孕妇,苏凡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时间长了,经常一起做孕检的几个女人便熟了,等候时总是坐在一起聊。别人也会好奇她为什么每次都是一个人来,不过,这个时代,夫妻分居两地的也不是什么奇事。

    对于苏凡来说,没有什么比存折里的数字越来越多,每次孕检结果正常更让她高兴的了。

    来到新公司后,苏凡有很多时间可以在网上浏览新闻,自然也就比过去更清楚了解霍漱清的动向。看着网页上他那熟悉的笑容,她说不出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很显然,他的生活状态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改变,他是忘记她了吗?还是……不管怎么说,他的工作没有因为她而受到影响,起码说明她的离开还是值得的。这样一想,她的心里似乎又轻松许多。

    在新公司工作一个月后,老板对她的表现大为赞赏,没想到她一个高中毕业竟然有如此高的外语水平,问她生完孩子后可不可以继续来上班,毕竟,她的预产期快到了。可是,生了孩子以后,她怎么工作呢?孩子怎么办?

    十二月初,榕城真正是进入了冬天。

    站在大办公室的窗口,就可以看见远处玉湖上那袅袅的云雾,她总是会想起自己第一次去霍漱清家门外的情形。来了榕城大半年的时间,可她根本没有再度去过那个地方。曾经那么迫切想要见到他的心情,似乎,已经被另一种情感所替代。

    都说爱情久了就会变成亲情,难道她现在对霍漱清也是亲情了吗?因为是亲人,所以才舍不得,舍不得让他受到伤害,所以宁愿自己被思念吞噬,也不愿意去那里等他,或者看他一眼。

    背过身,她的眼里渗出泪水。

    榕城的冬天总是会下很多的雨,今年的雨水似乎比往年更多,一旦下雨,在苏凡感觉简直比云城下雪的时候还冷,几乎是冷到了骨子里。这样的天气,她就不喜欢去外面吃饭,右手格子间的女孩Ella每天都会给她带饭上来,而今天,Ella出差去了。苏凡并不打算麻烦别的同事,喝了杯热水,穿上羽绒服系好围巾下楼了。

    雨天雾大,视线也总是不清晰。

    覃逸秋准备去和朋友吃饭的,结果路上发生车祸,害得她在路上卡了十几分钟,等她从事故现场出来,就赶上了午间的交通大堵塞。绕了一大圈之后才来到了奉贤路,还好这边没有堵上。

    “马上,马上就到,已经在奉贤路了。”覃逸秋对电话那头的朋友说,“你们不许点菜啊,等我……啊……”

    随着覃逸秋的一声大叫,车子发出“唰”的一声,却没有及时停下来,雨天路滑,车子又向前滑行了几米,等覃逸秋的车子彻底刹住,车轮距离那个倒下的女人只有两三公分的距离。

    覃逸秋吓坏了,赶紧下车,跑到倒在斑马线上的那个孕妇跟前。

    雨水,从苏凡的脸上不停地流下,好冷好害怕,可她根本睁不开眼,耳边却是乱哄哄的声音。

    眼前,是洁白一片的世界,是小时候家门口的那一片雪地,还是信林花苑的那一片?苏凡分不清。她一步步走着,却怎么都看不见一个人。身体好重,脚步几乎迈不开。一不小心,她跌倒在雪地中,可身体重的她根本没办法起身。

    一双手伸到她面前,她抬起头看向那双手的主人,只见他沐浴在一片温暖的阳光里,那熟悉的笑容,让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是他么,是清吗?

    他扶起她,她的身体顿时变得轻盈起来,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止不住地哭泣。

    我想你,清,我想你,我好想你!

    他的视线温柔地注视着她,双手柔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她闭上眼,泪水从眼里滚落出来,落在他的手心。

    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她的心,却止不住地颤抖着。

    突然间,下腹传来一阵剧痛,她捂住肚子,双手却沾满了鲜血。

    “啊……”她惊叫一声,他却突然消失,眼前却依旧只是一片白色。

    “你终于醒了?”耳畔,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苏凡艰难地转过脸,看向她。

    “对不起,苏小姐,我……”覃逸秋道。

    “那个,我姐的车不小心撞到了你,对不起,医生已经检查过了,你的身体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一些皮外伤,你别担心。”覃逸飞揽着姐姐的双臂,站在姐姐身边,对苏凡道。

    车?

    苏凡的眼前猛地闪过一个场景,她想起来了,自己是要去吃午饭的,交通灯已经变成了绿灯,她就赶紧往马路对面走,却没想到一辆车直直地冲过来,等她反应过来,那辆车已经到了眼前,头顶的伞飞掉了,而她也倒下了。

    孩子,我的孩子……

    她说不出一个字,双手摸向自己的肚子,右手动作太剧烈,把输液瓶差点都拽了下去,覃逸飞赶紧拉住她的右手,幸好针头没被她扯掉。

    “别怕,别怕,孩子,孩子已经生出来了。”覃逸秋忙说。

    苏凡一脸错愕地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

    “对不起,我送你来医院的时候,羊水已经破了,而你昏迷着,我就私自做主给你做了剖腹产。现在孩子在新生儿监护室,是个女孩儿,你放心,孩子没有问题,虽然是早产,可孩子很健康,你别担心!”覃逸秋忙解释道。

    女孩儿?

    苏凡愣住了。

    她完全没有办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呆呆地看着覃逸秋。

    可覃逸秋没有理解她的意思,见苏凡不说话,也讶异非常。

    难道自己把人撞傻了?不会吧?撞成哑巴了?她已经派人打听过了,这个女人就在那附近的一个咨询公司上班,是个咨询师,咨询师怎么能是个哑巴?覃逸秋这么想着,看向了弟弟。

    事发之后,她赶紧给弟弟打了电话。父母不在,丈夫不在,虽说榕城有一大帮她的故友,可这个时候还是想到了那个平时被她看作是不靠谱的弟弟。覃逸飞接到姐姐的电话,立刻赶到了医院,陪着姐姐一起经历了这次事件。当医生提出要立刻进行剖腹产时,覃逸飞签了手术同意书。当时的覃逸飞,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签字的这一场手术,日后和自己会有怎样的牵扯,而这个因为他签字才得以出生的女孩儿,日后会和自己有怎样的故事。

    “苏小姐,你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生过来?”覃逸飞见姐姐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便对苏凡道。

    “我,我……”苏凡开口了,可她的嗓子干极了,说不出来话,咳嗽了好几声,一咳嗽伤口就开始痛。

    覃逸飞赶紧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扶起她的头,苏凡便喝了几口水。

    “我,想看看孩子!”苏凡望着眼前这一对和善的男女,开口道。

    “孩子?”覃逸秋道,“哦,对对,孩子,可是,苏小姐,你刚刚做完手术,孩子又在八楼的新生儿监护室,你这样下去,对你的伤口……”

    “没事,姐,把医生叫过来问一下,如果苏小姐可以下床的话,我们就推她去楼下看看孩子!”覃逸飞打断姐姐的话。

    覃逸秋看了弟弟一眼,她也理解苏凡想看孩子的心情,可是……

    算了,就把医生叫过来问问再说。

    等覃逸秋离开,覃逸飞才对病床上的苏凡说:“对不起,我姐姐不是有意的,雨太大了,她没看清楚。”

    苏凡摇摇头。

    “哦,对了,我叫覃逸飞,我姐姐叫覃逸秋,你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你的家里人?之前手术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你的情况,我就签了手术同意书。要是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你尽管提。”覃逸飞认真地说。

    此时的苏凡,不得不说内心里对覃家姐弟充满了好感,他们是好人,真是好人!

    她轻轻摇头,道:“没事,我没有什么人要通知的,谢谢您,覃先生!”

    覃逸飞错愕地盯着她,此时,覃逸秋和医生进来了。

    医生为苏凡又做了下简单的检查,此时,麻醉剂的效果已经完全褪去了。

    情况还不错,苏凡认真地听医生解释着整个过程,覃逸飞拉着姐姐走到了病房的外间。

    “姐,她好像连家里人都没有。我们现在怎么办?”覃逸飞低声道。

    “还能怎么办?先赶紧找个月嫂给她,我也不懂怎么照顾产妇的,找个月嫂,然后,给她一笔钱吧!她要多少就给她多少!”覃逸秋无奈地叹道。

    覃逸飞看向病房里面在床上躺着的苏凡,心里不禁一阵唏嘘。

    “姐,这边我来盯着,你回家去吧,娆娆还等着你呢!月嫂的事,我这就打电话让建军去安排。”覃逸飞道。

    “等她看完孩子再说吧!”覃逸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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