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日兰泰信算准了以李秀娥的性子是不可能去兰家的所以他一大早就出了门,那边程子阳夫妻进了兰家门,兰泰信便进了程家门。

    按理来说程家男人不在家兰泰信是不该上门的,可兰泰信又得不到什么好机会,李秀娥出门又少,只能趁着程子阳不在的时候过来了。

    张叔开了门见是兰泰信便去与李秀娥报信,“侯爷说了,您若是不见他,他便不走了。”

    李秀娥正在做针线闻言针都扎手指头里头去了,她不由气恼,“他爱走不走,总之不能放他入门,子阳不在家,让他进来像什么话。”

    闻言张叔回去将李秀娥的话说了一遍,兰泰信果然没在强求,却也在门口不走了。

    于是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到兰泰信在程家门口来回转悠了,若非附近的人也都知道这是侯爷,是年轻的阁老,恐怕要将人当成歹人了。

    到了傍晚兰泰信依言果然不走,李秀娥一整日浑浑噩噩心思不定,午饭都没用,到傍晚时候她到门口问张叔,“人走了吗?”

    张叔摇头,“没走。”

    李秀娥气的眉头直拧,将门打开,瞧见兰泰信正身体笔直的站在那里,顿时气了,“侯爷到底想如何?”

    兰泰信见她终于肯出来了,于是笑了笑道,“想的很多,秀娥真的想听?”

    不用他说,李秀娥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话,她眉头一皱,“你不用说了。你走吧。”

    兰泰信摇头,“可我特别想说。”

    对他这么无赖李秀娥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便想回去关门,然后兰泰信便问她,“秀娥,你当真对我无意?”

    因为一句话,李秀娥呆愣在原地。彷徨、犹豫、瞻前顾后将她心底那丝丝的羞涩掩盖,她不敢去看兰泰信,眼帘低垂,“侯爷,我们年纪不小了,没必要了。您位高权重完全可以娶一门门当户对貌美如花的妻子。而我,马上就三十八了,都是要当祖母的人了,实在没有闲心去做个新嫁娘了。”

    她说完,气氛有些凝滞,兰泰信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半晌才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等人吗?我若是有心娶个年轻美貌的妻子何至于到现在孤身一人?”他说这话时心里悲伤又带着一点愤怒,“我打三岁被立为宣威侯世子,二十岁袭爵,至今已经十九年。兰家虽说不是几百年的世家,可在京城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族里宗老每年催促两次让我成婚,母亲今年五十有九每日盼的便是我能娶妻生子。”

    “我若乐意,娶十个八个姑娘进门都没有问题。”

    李秀娥抬头,双目通红,“你尽管去娶就是了,我又未阻拦你。”

    兰泰信闻言先是一愣接着苦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为什么没有娶?因为我心里惦记一个人!即便不知道那个人是死是活!在子阳没来京城前,我本做了孤独终身的准备!我知道你在清河这些年受了很多苦,这种苦我没法体会也不知道你到底如何过来的。但为什么就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让子阳有一个完整的家,难道他小时候都没问过你他爹是谁吗?”

    李秀娥踉跄两步,眼泪直流,程子阳自然问过的,但是自打七岁开始,就不问了。

    兰泰信长舒了一口气,“人生在世几十载,为何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活一回,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后半生会过的同样艰难。”

    “可是……可是子阳都成亲了,这让他怎么想。”李秀娥摇头,“这会让子阳蒙羞的。”

    “你真的以为是这样吗?”兰泰信嗤笑,“若他真的这样认为,那他不配做你的儿子。”

    李秀娥对他的话闻所未闻,“我们还是算了吧。”

    说完这话,李秀娥不等兰泰信多说将门砰的就合上了。

    兰泰信看着紧闭的门悲凉的笑了笑,转身就瞧见程家的马车缓缓而来。

    马车在门前停下,迟梅宁和程子阳下了马车,瞧见兰泰信就知果然如此。只是瞧着这副模样似乎并不顺利?

    程子阳和迟梅宁也没傻到去问他,便上前见了礼又礼貌的问他是否过府喝杯茶。

    若是往常兰泰信必然会答应,但眼下他却没这心思,他摇摇头上马扬鞭而去。

    迟梅宁夫妻进了门,张叔便小声将两人的对话跟他们说了,迟梅宁皱眉,担心李秀娥想不开便赶紧过去瞧瞧。

    哪知李秀娥正拿着针线做针线,并无悲戚之色。迟梅宁见此心中担忧更甚,一直到晚饭的时候李秀娥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到了晚间李秀娥进了房间,迟梅宁在她门前站了一会儿果真听到里头哭的声音,迟梅宁心疼她可又不知如何去做。李秀娥和兰泰信之前横亘的不只是二十二年的时间,还有好些因素在里头。

    回屋后迟梅宁将这事与程子阳说了,程子阳站起来道,“我去与母亲谈谈。”

    迟梅宁点头,“也好,好好说,别惹她伤心了。”

    程子阳心烦意乱,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打好腹稿才敲了李秀娥的房门。

    程家因为两个长辈的事情糟心的时候,王家上下一派喜气,王太太被丫头扶着瞧着满院的装扮高兴道,“我儿头一回归家省亲,定不能让她丢脸的。”

    王嫣然一脸阴郁的站在一旁,眼神定在树枝上,心里却在盘算如何报复迟梅宁。

    “嫣然,这次你大姐姐回来,你定要与她好好说说话,你是她亲妹妹,有什么比亲姐妹更亲的?往后姑爷的前程啊什么的,你大姐姐还能不看顾你?”王太太看着二女儿心里也直叹气,自家闺女什么都好,偏偏死脑筋,前两年闹着嫁程子阳,说程子阳不仅能中解元还能中状元,他们家不以为意,觉得只是个穷书生,没想到程子阳竟然真的一步登天成了状元,而且据说与宣威侯走的非常近。

    若是当初知道程子阳有这样的际遇,他们王家自然答应将女儿嫁过去,只可惜事情发生有变,自己女儿竟然被个穷酸秀才坏了贞洁,不得已只能从新晋进士中选了一个老实的嫁了。

    她当然知道女儿不甘心,也知道女儿做的那些荒唐事,可再荒唐也是她的女儿不是,尤其得知女儿被那程子阳的妻子当街暴打的时候她都想带人上门撕了那女人的嘴了,可老爷却不允许,只因程子阳与宣威侯关系匪浅。

    好在他们家大女儿悠然有本事,进宫一年多就得了陛下的宠爱,如今怀有龙种得了圣上的恩典得以回家省亲,这可是王家满门的荣耀了。

    王嫣然扭过头来看着她娘,道,“娘,大姐姐回来,是不是该请些客人来热闹热闹?比如说状元程子阳之妻?”

    王太太一愣,接着就反应过来了,二女儿这是想借机羞辱那迟氏呢。

    眼瞧着这两年女儿越发的阴沉没了小时候的娇俏可爱,王太太心里心疼的厉害,她转而一想觉得这法子可行,她家悠然好歹位列妃位了,教训一个从六品官的太太还是可以的。

    王太太爱怜的抚了抚她的脸道,“这有什么,娘答应了。”

    王嫣然眼中迸发出一股奇异的光彩,然后咧嘴笑了。

    迟梅宁,我收拾不了你,难道娘娘还收拾不了你吗?

    她虽然知道大姐姐这妃位待不长久,但那又怎么样呢,就算下台也得先将她的仇报了啊。

    王嫣然了却一桩心事,回头亲自写了帖子嘱咐下人亲手送到迟梅宁手里,她嘱咐道,“只说是娘娘请她,看她敢不来。”

    下人出去了,王嫣然撑着脸端坐镜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竟奇异的想到了上一世的她。

    两世变化太多,上一世程子阳好歹是他夫君,可这一世竟嫁他都不能了,如今委身给木讷的林实,她又如何甘心。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大笑,接着将镜子扫落在地,“迟梅宁,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迟梅宁过的很好,老公疼爱,婆婆体谅,生活顺遂没什么不好的了。

    来京城月余迟梅宁第三本书已然写的差不多了,这次的受众是儿童启蒙类的绘本书籍,不同于三字经千字文这等枯燥无味的书籍,迟梅宁根据的是后代幼儿园甚至学前教育来编写的。

    浅显易懂的小故事,再配上Q版小漫画,生动有趣寓教于乐。迟梅宁选取一百个小故事,同样也画了一百幅小漫画。她自己瞧着不错,之前婆婆看的时候也觉得好。现如今书全都写完了,迟梅宁便等程子阳回来给他瞧瞧。

    昨日的时候程子阳与李秀娥彻夜长谈,具体谈了什么迟梅宁也没问,但今日的时候她却察觉婆婆神色好了一些,这也让她微微松了口气。

    刚把稿件收拾妥当,外头就有丫头海棠过来,“太太,有人送了帖子过来,但那人指名道姓要亲自交到您手上。”

    迟梅宁一愣,她在京城除了曹戈和丁延一家可没有其他朋友,而这两家若是有事都是直接与程子阳说根本用不着送帖子的,但谁能给她送帖子,还得亲自去拿?她刚想起身又坐了回去,“没说是哪家的?”

    海棠道,“王家。”

    “王家?”迟梅宁想了一圈,然后突然笑了,“你就跟她说,要送就送不送拉倒,我没空搭理她们。”

    海棠听了应了然后出门回话,来送帖子的人是王太太身边的人,闻言眉头一皱,“你家太太好大的架子,不过是个六品小官的太太罢了,真当自己是王母娘娘了。”

    “我家太太再不好,也比一把年纪才是五品安人的人要强,起码我家老爷年纪轻轻又中了状元,还深得宣威侯兰大人的赏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海棠笑着道,“知道的以为是王家来下帖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找事儿的呢。”

    “你!”那丫头觉得把帖子给了她也无妨,便将帖子拿了出来,“你且与你家太太说,这帖子虽是王家下的,但要见她的是宫里的然妃娘娘,去不去的让她看着办。”

    那丫头说起然妃神情颇为得意,“然妃娘娘是我们王家的大姑娘,待然妃生下皇子我家老爷能不加官进爵?到时候有你们好果子吃。”

    海棠也不恼,笑吟吟道,“我记下了,请这位姑娘回吧,不知道还以为你是王家的太太呢,张口闭口你们大姑娘,啧啧。”

    海棠说完不等那丫头反驳迅速的回去让张叔将门关了。她拿了帖子送进去,“那丫头嘴巴好厉害,看神态便知那王家不是什么好人家,太太还是注意些的好。”

    迟梅宁应了一声,笑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待海棠出去了,迟梅宁将帖子打开,还真是王家写的,道是六月十九然妃省亲邀请她过府一叙。

    迟梅宁凝眉细想,王家除了王嫣然其他的人她都不认识啊,难道是为了给王嫣然出气?这可有点麻烦呢。

    她突然又记起来,她来京城的时候还踹了王家少爷的命根子呢,就是不知道蛋碎没碎了。

    等程子阳回来,她将帖子给他看了,揶揄道,“我情敌邀我去做客我该不该去?”

    程子阳想都不想,“不去。”

    迟梅宁笑,“人家可说了是宫里的然妃娘娘请我去的呢。”

    “然妃?”程子阳略微一思考,还真听过这名讳,只不过名声不那么好听罢了,这然妃找他娘子做什么,难不成因为他的缘故敲打梅宁?

    程子阳将帖子拿过来仔细的看了,便道,“她帖子上又没写,你就回绝了就是了。”

    迟梅宁一听点了点头,回头让海棠出去买些现成的帖子回来打算写个回帖回绝了此事。

    到了晚间迟梅宁将她弄的儿童绘本拿给程子阳看,“夫君你瞧一眼如何?”

    程子阳接过来一瞧,然后点头不错。不过很快他又乐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出来,“这是清河刘掌柜给我的书信,道是今年十月他们可能要往京城来,想到京城开一家书铺,问问我的意思。真是想瞌睡就来了枕头,娘子或许可以再与刘掌柜继续合作。”

    闻言迟梅宁也是惊喜,“他们怎么突然要来京城了?”

    程子阳道,“这两年他们在济南那边也开了书铺,颇为赚钱,便想到京城试试,不过京城他们没有门路,所以就把信写到我这来了。”

    “那我就先收起来,等他们来了再送过去,跟他们熟悉了省的再与其他人接触。”迟梅宁说着将这些稿件收拾起来装到盒子里,“过些日子我再写新的话本子,我又有新的灵感了。”

    程子阳也没问有什么好灵感,左右写出来他得第一个看就是了。

    第二日迟梅宁便写了回帖回绝了去王家的事,不成想到了六月十九的时候王家直接来了人,说是然妃请她到王家一叙,怕迟梅宁不信,还来了一个明显宫里出来的嬷嬷,带路的丫头得意道,“程太太请吧。”

    迟梅宁瞥了眼那嬷嬷又瞥了眼那丫头,笑道,“出门做客总得让我换身衣裳不是,各位请稍等片刻。”

    说完迟梅宁也不管几人站在大门口如何,直接将门关上回屋了。

    外头那丫头对王嬷嬷道,“嬷嬷,你瞧瞧她得意的劲儿,咱们二姑娘那次可被她欺负惨了。”

    王嬷嬷也气的牙根痒痒,“果真是乡下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竟然连杯茶水都不请咱们进去喝,直接将咱们晾在这了,等回去老奴非得和然妃娘娘说道说道不可。”

    那丫头笑道,“王嬷嬷说的是,咱们看人眼色也就罢了,王嬷嬷可是娘娘跟前的红人,那迟氏简直是有眼无珠。”

    有眼无珠的迟梅宁这下也有些慌了,这地头与上一世的交集可不一样,这然妃瞧着现如今的样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看来势必要为王嫣然出气了。

    李秀娥一听王家直接来人让她去也是慌了神,“不去不行?”

    迟梅宁皱眉,“恐怕不行,之前已经写了回帖拒了如今然妃娘娘身边的嬷嬷直接来了,若是不去恐怕不行。”她说着叫过海棠道,“你去翰林院与夫君说一声,让他看着时辰去王家接我去。”

    海棠应了一声从后门出去了,迟梅宁则梳洗一番出了家门。

    王嬷嬷毫不掩饰的嗤笑,“长的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泥腿子出身,一点教养都没有。”

    迟梅宁一听脸一凛,上前抬手便是一巴掌,“我夫君好歹是从六品官,你又算哪根葱敢如此羞辱于我?你究竟是羞辱我还是羞辱我家夫君,我夫君乃朝廷命官,羞辱他便是羞辱朝廷,你一个老婆子也忒牛逼了点吧!猪鼻子里头插根葱还真以为自己是大象了!”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