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山河入琼杯 > 第28章 请君入瓮
    众人皆被挤在阴冷的主厅中,眼看着蒋弘文豆大的汗珠不断往下滚。

    秦勤也没有法子,苦着个脸道:“下官再派些人来,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人闯进来。”

    言罢又对主厅门口的衙役喊道:“千万保护好蒋大人的安全!”

    他一边说,一边回过头,给临衍支了个口型:“走”。

    许砚之一见,一声不吭,拽着临衍就往侧门冲去。

    “……你们!背信弃义!无耻小人!”

    待蒋弘文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个无耻小辈已然由中庭前院一个带一个,一溜烟地跑了没影。

    众人由偏门鱼贯而出的时候,许砚之正在心头以南来北往的脏话将蒋弘文骂得痛快。

    临衍远远看了一眼主厅,见秦大人身形魁梧,一夫当关,众府衙众志成城,提着长棍堵在大厅门口,想来双方一时半会还能僵持些时日。

    “还是你反应快,”临衍叹道:“……不然我们被那蒋大人拖着同府衙共存亡,这实在是……”

    他话音未落,便见府衙侧门的小巷子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妇女瞪着一双眼,堵在巷子一口大喝道:“谁敢跑?!”

    言罢,她又回过头朝众人喊道:“这里跑了个人,快给我堵着!”

    众人被她河东狮吼一震,掉头就朝巷子另一头冲。

    还没走几步,却又听那妇女身后有人喊了一声:“那不是许家人?!狗日的,朱门酒肉臭,他还敢在这里撒野!”

    她这话激得许砚之回过头便骂:“放他娘的狗屁!老子吃穿住用都是自己的东西,大旱的时候我家还开了粥铺子,你个瘪三信口胡诌……”

    他本就聚了一肚子火,现天南地北的脏话狂飚,临衍听得头大,拦腰一抱将他当即拖走。

    巷口还堵了人,几人一时进退维谷,甚是无奈。

    许砚之当仁不让便要动手,那妇女见几人身手不凡,一时也不敢动粗。两队人马在臭烘烘的小巷里僵持了片刻,临衍道:“待我数到三。”

    三声过后,一簇焰火腾空而起。

    桐州城的百姓从未见过这种戏码,还以为几人另有援军守在他处。趁众人分神之时,几人七手八脚撂翻了堵在巷子口的三个人,头也不回狂奔而去。

    骂街的妇女追着众人好一通你追我赶,场面混乱,十足狼狈。这人嗓门极大,颇有天枢门松阳长老那不捉着小兔崽子们炖汤誓不罢休的气势。

    众人在桐州城七万八转的小巷中左突右进,直到季瑶大喝一声“闭嘴”的时候,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一行人早七绕八绕,绕到一处民居深巷里早已经找不着北。

    季瑶气急问许砚之道:“这是何处?我们这怎么出去?!”

    许砚之被她一个河东狮吼也震得发蒙,心道,我长这么大从未来过这种地方,我怎知道。

    然而此话他断不敢讲。他环顾四周,此处巷子蜿蜒而窄小,地上淹着发着酸臭味的脏水,脚边一条深沟里飘着粪,还有一只似乎是老鼠的尸体。

    许砚之跳起八丈高,忙扶了一手墙,又旋即反应过来,将手板蹭在自己的衣摆上反复地擦。

    临衍狠白了他一眼,旋即又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

    众人无法,只得趟着一地脏水,七跳八跳,好容易找到一扇黑乎乎油腻腻的门。

    临衍本还打算瞧一瞧们,越兰亭横了他一眼,一脚将门踹开,拽着众人鱼贯往里钻。

    许砚之殿后,左看右看,将门拴好。门后面是一间小院,院中栽着不知名的野花,墙角堆着农具和一堆秸秆。院子正中一个巨大的磨盘,没有驴,院里也没有人。

    临衍见许砚之缩在众人后面,心头一怒,一把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墙角边拖:“你吃多了么,竟同百姓起冲突?当真嫌你许小公子的面子大过天?”

    他一番滔滔不绝将许砚之数落得怂兮兮而又满腹不甘。

    然而无论多有不甘,许砚之自知惹祸,此人说又说不得打又打不过,他只得乖乖听着。

    “嘘声!”季瑶忙道:“有人敲门。”

    越兰亭紧贴在门口细细听着。敲门之人已敲得不耐烦,众人对视一眼,许砚之一咳,一整衣袖,瓮声瓮气道:“谁啊?”

    他这两句学老人说话,像而又不十分像,门外之人没听清,他便又问了一声。

    门外之人犹豫了片刻,道:“我乃这条街坊的户长,刚听街坊说这里起了些乱子,这便来看看。”

    来得这样及时?众人一一对视,不敢开门。许砚之瓮声瓮气又道:“老朽家的马受了点惊吓,没事,没事。”

    “......”

    现下又非战时,寻常百姓家谁能养得起马?

    季瑶瞪了许砚之一眼,许小公子却丝毫不曾意识到这谎撒得多么狗屁,兴冲冲补充道:“这马啊,一到了春天就不安分,吵得闹心。”

    临衍听不下去,拽着许砚之往前门拖,只想着若出门撞了人,两厢致歉,相安无事才是正经。

    正当他手摸了门栓的时候,越兰亭呵斥道:“等等。”

    她方才一直没出声,此时忽一插话,众人皆被吓了一跳。

    她自顾自绕行到院中一口井边,井口幽深狭小,井边一刻大槐树,槐树的叶子还没全长出来。她又盯着井口看了看,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她看得甚是入迷,临衍也随她的目光看去,隐隐看出了些门道。他召了一束风,那风割下了大槐树的一株嫩芽,嫩芽脱离树枝,直直往井里坠落下去。

    嫩芽碰了井口,荡起些许气流波动,众人这才觉出有异,一时都朝古井的方向看去。

    临衍又折了根秸秆往里头扔。井下空荡荡黑乎乎如深渊之口,而无论秸秆,树枝或是石子,坠下去的东西都听不到落地之响,也听不到落水之响。许砚之这才反应过来,道:“此井有异?”

    越兰亭往手心中凝了一束光往井里扔了进去。

    那光刹时暴涨,片刻后,井口上浮现出了一面水汽凝成的镜子。镜中云雾弥散,照不出人或物,镜面如湖水粼粼,法力流转。

    “……你可曾说过,青灯教众人来去无踪,朝廷至今都没找出来这群人是何时聚在一起,又聚在何处?”临衍问许砚之。

    见后者频频点头,他又道:“照说这农家院里的东西都还不旧,我们这般大的动静,主人为何还没听见?”

    许砚之深吸一口气,明白过来:“这井口竟是个结界?那些人在结界里集会?”他一想,越发惊叹:“这井便是结界的入口?”

    “不止,”越兰亭道:“我方才便隐隐觉得这气息甚是眼熟。昨天去城北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他丢了一件宝物,此东西可另时间停滞,自成一方天地,也可在这天地里窥见已死之人——你们听起来,可有些耳熟?”

    “……王旭勇的宝物!”季瑶恍然大悟,道:“井底结界若是各家相通,难怪他们上天入地都找不见此人,这一群人一个个往井中一跳,那便真是上天入地,凭空消失了!”

    她又问道:“越兰亭姑娘又是从哪里听说这件事的?”

    越兰亭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听敲门之声敲得更急。

    门外想是聚了许多人,有人啪啪拍着门板,另有人大声喧哗,一派混乱,众人心头一紧。

    越兰亭来不及思索,劲直往井中一跳。

    临衍无奈,走到井边,又一想,道:“不行,此结界深浅未知,不能莽撞。还得留个人在上头。”

    他看了看季瑶,又看了看许砚之。

    许砚之方才跃跃欲试,被他这一看,耷拉下脑袋,道:“我修为不行,你们去吧。”

    季瑶左右看了看,也道:“那我也不能将许公子一个人留在此处。我同许公子在这里挡着,门外再怎么说也是些寻常百姓,若你们真遇了险情,我们还能管门里叫些帮手。”

    临衍略一思索,觉得此话在理。他轻道了声“小心”,便也撑着井沿,往那方水镜中直直跳了下去。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