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猫鼠]白首如新 > 第20章 第20章
    展昭同公孙策打了个招呼,忽听背后蹄响,知是玉花骢跟来,遂反身将缰绳挽了。公孙策瞟了一眼,笑道:“这马不是赠给季公子了吗?”展昭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眼望向他旁边那人,“这位——”

    “哦,这是本县知县,乃我当年同窗,姓包,名拯。”公孙策向他介绍,又对包拯道,“这就是我来时提起过的展昭展少侠。”包拯拱手作了一礼,道:“公孙策路遇坎坷,多承展少侠照顾。”展昭急忙还礼,连称不敢。

    一旁老妪早便颤抖了双手,好容易等到他们说完,即向包拯叩头道:“县老爷,求你许我见老伴一面。”

    包拯和公孙策见这老妪与展昭同来,本以为与他有关,忽受了这一拜,都是一惊。包拯赶紧弯腰扶起,温言道:“老人家不必如此。尊夫姓甚名谁,现在何处?”老妪道:“就在县衙里做工,叫做长生。”包拯即招手唤了个衙役过来,着他领老妪去寻那长生。老妪千恩万谢,跟着衙役去了。

    公孙策这才又转向展昭,道:“展少侠为何来此?”展昭道:“先生是问我为何到天长县,还是为何到县衙?”公孙策一怔,笑道:“你若愿意,都说也行。”向包拯道,“我们过两天再去不迟,今日且听听展少侠的事吧。”包拯道:“甚好。”说着侧身请展昭入内。

    待引进花厅上了茶,展昭才理清了些。遂从公孙策离开浦江县后,自己去寻巨阙开始,如何跌入地道,如何被困悬崖,如何白玉堂失踪等情,直说到方才老妪与桂香一番争执。他口齿并不伶俐,说来也不甚动听,只因迭遇险情,听来仍是惊心动魄。公孙策本来端起茶杯要饮,听到一半就忘了动,手在空中足足举了顿饭时分,也不觉累。包拯未曾见过展昭功夫,听他说起负着顾安和下崖,更是瞠目结舌。

    展昭与公孙策相识未久,只是两人毕竟曾经同处监牢,也算是共过患难,况且又多少曾彼此帮助过,因此不曾起意隐瞒。但不知怎的,偏偏将白玉堂听说吴天禄撕毁文书时的反应略去了。许是记得白玉堂当时三缄其口不愿详谈,亦或是碍于包拯的县令身份,横竖这一段并不紧要。

    “我不了解白玉堂,”公孙策听完,蹙眉道,“但看他行事,自有一股傲气,绝非言而无信之人。他既答应了你去买绳子,就绝不会故意不回。”展昭道:“因此我是怀疑他被什么人拦住了。不然林中何以落下他索上钢爪及衣上布料?”公孙策道:“你且慢先入为主。那钢爪或许特殊,你可认得是白玉堂之物,但未必就意味着他为人所阻。那布料更加做不得数了,焉知对方不也是一身锦缎?”展昭道:“我原知这些都算不得线索,因此只不过来碰碰运气。”公孙策道:“自然算不得线索,但你到这里来却不见得是因为你想碰运气。”展昭愕然道:“先生此话怎讲?”

    公孙策却不言语了,抬起手来,总算把茶水送入了口中。倒是包拯咳了一声,道:“展少侠,若有人跟踪你,你可知道?”展昭一怔,道:“若是寻常人自然知道,若是高手就不一定了。”包拯道:“你说你模拟白玉堂的功夫路数找出方向,这本身就颇不可靠;那马再有灵性,也绝不可能引你找到别人失落的面具。”展昭悚然一惊,道:“大人的意思是,有人循着我的方向,故意将面具放到那里?”包拯道:“本县想不出其他解释。可否借面具一观?”

    展昭从怀中取出面具递过去。包拯接了,与公孙策一同细细察看起来。展昭见两人不时交换眼色,心下起疑,问道:“这面具……有何特殊意义么?”

    公孙策坐直了,反问道:“你以前可曾见过这样的面具?”展昭道:“兀鹫戴过这种面具。是不是一样我不知道,但瞧来相差不远。”公孙策皱眉道:“兀鹫……和黄鹂是什么关系?”展昭道:“应是他手下。”

    公孙策叹了口气,看向包拯,见他点了点头,才道:“你可知图腾是做什么的?”展昭道:“小时听老人家讲过,说是氏族崇拜。”公孙策道:“不错。这面具上绘的,想来就是他们这一族的徽号。若我所认不错,吩咐如此制面具的人,应是杜宇一族。”展昭茫然道:“杜宇?”公孙策道:“古蜀国王杜宇,号望帝,因洪水为患,而鳌灵治水有功,遂禅位于鳌灵。岂料鳌灵反霸其妻。望帝哀愤而死,魂魄不灭,化为杜鹃鸟,依旧守在蜀地。前朝李商隐诗云‘望帝春心托杜鹃’,便是感慨他了。这面具上所绘,正是杜鹃鸟。”

    见展昭张了张口,公孙策又道:“我之前不曾留意黄鹂这个名字,但兀鹫显然并非本名。依你说来,他们既是一伙,这名号,多半有些联系。但这二鸟是否与杜鹃鸟有关,我却不能妄自揣测了。”

    “杜鹃鸟?”展昭心里一动,喃喃道,“我这一路过来,却只见过杜鹃花。”

    茶水渐凉,三人相顾无话。包拯默默将面具交还给展昭,提笔在纸上写了点什么。公孙策在花厅里来回踱步,偶尔停下来,摇摇头,又继续举步。唯有展昭一头雾水,呆坐在椅中也不好就此辞去。

    忽听门外一阵嘈杂,衙役的呼喝中方才那老妪的哭声格外刺耳。公孙策急忙去开了门,大声问道:“什么事?”

    展昭站起身来,从公孙策身侧看过去。包拯也走到了门口。只见那老妪浑身瘫软,已哭得快要背过气去;两个衙役一边一个架着她,正往花厅里拖。在他们身后数丈远处,另有两个衙役抬着一个人,那人心口插了一把钢刀,刀尖从背后捅出,显见是不活了。

    公孙策两步赶过去,吩咐道:“就放在这里。”衙役们遂将那尸体放下。包拯跟出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架着老妪的一个衙役正是方领她去寻夫的,闻言答道:“这老婆婆说她丈夫长生在县衙里做工,小的就带她去找。管长工的老钱头查了一下,说是有这么个人,但已经三四天没上工了,和他同宿通铺的也说好几天没见着他。这时候小孙冲过来,指着马房说不出话,我们找过去一看,却在马槽的草堆下头找出了这个长生的尸体。”

    老妪哭得累了,渐渐平静下来。包拯挥手让衙役下去,往尸体那边走了几步。公孙策已在尸身旁蹲了有一阵子,听见衙役退去,也不抬头,道:“大约是前天晚上死的。一刀毙命。”包拯也蹲下去看了看,道:“目标很明确,绝非错手。”公孙策道:“不错。这人你认识吗?”包拯道:“不认识。不过我上任以来还未曾招过长工,这想是郑大人任内留下来的。”

    展昭也跟了出来,心想这是他县衙内事,不便插言,故此只在旁站着。见公孙策用布包着手,慢慢把钢刀抽出,不由心下唏嘘,不知何人对一个老者下此毒手。沾了干涸血迹的刀尖在阳光下一闪,展昭猛然间一个激灵,失声道:“呀,这是白玉堂的刀!”

    包拯和公孙策同时回头看他。展昭不及多言,一步抢上前去,接过钢刀细细察看起来。半晌,出了口长气,点头道:“不错,是白玉堂的刀。”公孙策道:“何以见得?”展昭道:“那晚他与黄鹂打斗,曾将我拖入战圈。他虽无意伤我,但情势所逼,难免有几招迫得我不得不挡架。其时我佩剑被吴天禄收去,只一双肉掌抵敌,甚是惊险,因此记得。”公孙策皱眉道:“当时天暗,你可认清楚了?”展昭又举起刀看了一阵,道:“天虽暗,周围衙役举的火把却足以照亮整个院子。我记得。”公孙策道:“那也是。”

    包拯沉吟了一阵,道:“我不知道你们说的白玉堂是何等样人。然而即便这刀是他的,也不能证明人是他杀的。”公孙策道:“不错。他这刀若无记认,凭什么便咬定是他的?只展少侠一己印象不足为据。若有记认,他又怎会持此刀杀人?岂非犯傻了么。”

    “县老爷你可得为老身做主啊!”一直没停下抽噎的老妪听见展昭识得刀主,也不管公孙策还在说话,又大声哀嚎起来。包拯连忙安抚,道:“老人家你放心,本县一定寻出凶犯。本县上任未满一月,不曾见过尊夫,不知他原先在郑大人手下做什么事?”老妪泣道:“他没说过。只是素来回家少,留我婆媳两个在家里……”提到桂香,她哭得更厉害了。包拯见问不出什么,只得暂时作罢,回身命人将管长工的老钱头叫来。

    展昭见他们有事要忙,便即告辞。公孙策送他出门,问道:“展少侠在天长耽多久?”展昭道:“总要留个几日。若真是那面具主人引我到此,必有目的。他既在暗处,我寻不到他,便只有等他来寻我了。”公孙策道:“如此请展少侠留个住处。倘若这个长生真是白玉堂所杀,少不得还要麻烦展少侠……”展昭道:“既如此,我投了店,再来告知先生。”公孙策道:“多谢。”目送他牵了玉花骢离去,这才转身回进。

    不一时展昭果然折返,说已投了一家唤作还思馆的客栈,离县衙不过两个转角。见包拯还在询问老钱头,展昭也不多扰,简单说了两句便走。又在客栈楼下随便吃了点东西,这才回到房间。

    房门才推开一条缝,展昭突然全身绷紧,凝神戒备;只用一根指头抵在门上,又慢慢往里推了尺许,才缓缓踏进一只脚。随后迅速闪身进房,反足踢上门,喝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他就呆住了。

    他没听错,房里确实有人,却并非埋伏。这人一身白衣如旧,翘腿在他床上躺着,闻声正笑吟吟往门口看来,却不是白玉堂是谁?

    “你……”展昭不可置信地往床边走了两步。白玉堂一翻身坐起,笑道:“不认识我了?”展昭道:“你去哪里了?”白玉堂道:“这个等等再说。我且问你,你进到县衙里面去了,那个老头是不是死了?”展昭皱眉道:“你说那个叫长生的?不错,是死了。”白玉堂一扬眉,道:“你看是不是我杀的?”展昭道:“包大人说就算刀是你的,也不见得是你杀的人。我觉得很有道理。”

    白玉堂笑得愈发开心,却在下一刻猛地一收,一字字道:“那你错了。这个长生,就是我杀的。”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