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猫鼠]白首如新 > 第37章 第37章
    展昭追着白影绕了几个弯,直到一处山涧才停下来。那人在水边徘徊一阵,终究颓然垂首;正欲回转,却又止步,左顾右盼起来。忽身子一紧,低喝道:“滚出来!”

    展昭无奈朝他走了两步,道:“白兄。”

    “怎么是你。”白玉堂放松下来迎向他,眉头却依然紧皱着,“你可看到我三哥了?”展昭一愣,道:“没有,我只看见你。”白玉堂道:“奇怪了。”

    他转了个身,又朝水边走去。展昭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你来这里找你三哥?”白玉堂道:“是啊,我还不知道——”他顿了顿,扭头道,“但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

    展昭已经习惯他偶尔的吞吞吐吐,也未在意,将分别以来诸事说了一遍。白玉堂大奇,当即拉了他往坟地去,要瞧个清楚。展昭道:“你不管三哥了?”白玉堂道:“他这么大个人,又不是小孩子,左不过贪恋美景,一会儿就自己回去的。”说着加快了脚步。

    他轻功原不如展昭,但这么突然发力,展昭差点被拉个趔趄。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放慢速度,取笑道:“怎么,没吃早饭?”展昭嗤笑一声,反手一握,倒拽着他飞奔起来。白玉堂猝不及防,只觉耳畔风声厉厉,惊笑道:“你怎地这般小气。”展昭道:“我便是这般小气。”白玉堂望着他侧脸,哼哼两声,却难得地没有还口。

    不一时回到那坟地,白玉堂一眼看见包拯,忙将手一挣,停在数丈远处的树后。展昭不防,冲过了几步,折返来问道:“怎么?”白玉堂摇头道:“我不过去。那姓包的见了我,又来叫我给那老头偿命。”展昭道:“他何曾定叫你偿命了。”白玉堂道:“即便如此,那苦主婆媳两个都死了,尸体又是那种情况,被他们查问出来,又是多少麻烦。我不过去。”

    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展昭只得任他留在那里,自己回到墓坑旁边。公孙策见他回来,只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张龙正冲着对面咬牙切齿,两个衙役把着他手臂,避免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对面那人虽然五大三粗,比张龙结实得多,却好似有点怕他,想必就是赵虎了。

    包拯缓步走到张龙和赵虎中间,隔开了两人视线,方问赵虎道:“你与张龙可是邻居?”赵虎瞟了张龙一眼,点头道:“是。”包拯道:“你可与他妻子熟识?”赵虎道:“也不算很熟,只是确实多有走动。”

    几个衙役忍不住笑出声来。张龙朝他扑去,却被拖住,只得在原地跳脚怒道:“你还要怎样熟?包大人,你可听见了,这是他自己承认的!”包拯朝他摆了摆手,又问:“是什么样的走动?”赵虎瑟缩了一下,道:“她时常寻我帮忙,抬桌子扶梯子什么的。我想她一个妇道人家,独个儿持家做不来,也就应她……再没有别的了。”包拯道:“她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

    赵虎挠了挠脑袋,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快过年,我寻思着去山里找点柴火来。出门看见莺莺和平时一般忙活,我就问她要不要帮她家也砍些回来。她很高兴地谢了我,我就进山了。回去的时候,见张龙瘫在门口,我扶他进去,这才发现莺莺死了。”包拯道:“如此说来,你比张龙还晚见到尸体?”赵虎道:“是。”包拯道:“你可知道她有孕?”赵虎一怔,道:“这我哪里知道,她也不会跟我说。她那肚子也看不出来啊,便怀了也没多久吧。”

    包拯回头去看公孙策,公孙策摇头道:“暂时听不出破绽。”张龙急道:“那师爷——”包拯打断他,问赵虎道:“你是从山里直接回家的吗?有没有去过县城?”赵虎茫然道:“我砍柴是回家烧火,又不拿去卖,去县城作甚?”包拯又转向张龙,问道:“赵虎扶你进去时,身后可有柴火?”张龙啊了一声,道:“我、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怎会去看他柴火?”

    “只怕关键还是那师爷。”公孙策叹了口气,走近包拯,“若赵虎没有说谎,那师爷说的凶手在张龙回家前去找过郑大人,要么是另有其人他认错了赵虎,要么是压根没这回事他有意指认。”包拯道:“你认为赵虎没有说谎?”公孙策断然道:“倘若莺莺真是他害死,他还留在这地方做什么,不早该远走高飞,教张龙永远找不到他么?”包拯道:“张龙这几年来都没怀疑他。”公孙策道:“但张龙以牛舌陷害诬告时,若真是凶手,必定知道对方已起了疑心。逃都来不及,还会去县衙找你求助?”包拯笑了笑,道:“我始终是说不过你。”

    “师爷如何展某不知,”展昭忽然在旁插口,“但还有一个人是绝对关键的。”包拯和公孙策齐齐回头,问道:“谁?”展昭道:“莺莺本人。”

    他跳进墓坑,又捏了捏碎裂的棺木:“这棺木是展某拍碎的,起先虽然朽坏,但还算完整。若是盗尸,岂有盗走尸体又费力把棺木还原埋好之理;况且她不过一农妇,没有随葬宝物,毫无被盗价值。但张龙又是亲手埋了她。这只有一个解释,”他望了望不远的树后,“是死人复活,自己爬出来走掉了。”

    衙役们全守在张龙家门外。公孙策挥手让他们再走远了些,方关上门回身。

    赵虎局促地站在堂屋正中,低头绞着手。张龙心绪纷乱,对他的怒火倒也消了大半,却仍是忍不住时时瞪他一眼。包拯仔细地察看着屋内摆设,连墙角也不放过。展昭立在窗边,望出去时正好能看见在耕田边蹲着的白玉堂。也不知他在那里想些什么,既不走开,也不过来,只是抱着手臂发呆。

    “这里是空的。”包拯踱了两圈,在榻边停了下来,“底下是什么?”张龙忙走过去,疑惑地蹲下摸了摸,道:“没什么啊。我家在这里起码住了三代了,从未听说地下是空的。这地上原先都是些残砖铺的,大人你知道,我也买不起什么石头木头。还是莺莺……莺莺来后,用草灰拌了水,给填平了缝,弄得规整了些。”他说着又有些伤心起来,“她走了这几年了,还是这样平,当时她一个人,可费了多大力气……”

    包拯皱起眉,没接他话,也蹲下摸了摸,又敲了敲,回头道:“公孙,你来瞧瞧。”公孙策应声上前,捣鼓一阵,道:“确是空的。”沉吟片刻,起身道,“展少侠,能否帮忙看看?”

    展昭正望着发呆的白玉堂出神,听见呼唤,这才收回目光。公孙策指了指榻前这块地,道:“我与大人都觉得这底下中空,可是地面上严丝合缝,不似有盖。”展昭点了点头,道:“你们站开些。”

    几人都退到了墙边。展昭倒转剑柄,蹲身敲击,很快确定了边缘所在,虚虚画了个圈,道:“这方圆不过五寸,决不足以通过一个人,想来不是什么通道,多半是个藏东西的地方。”说着以掌按上轻探。

    那草灰拌水后与土混合,将残砖缝隙糊得严严实实;这几年寒暑交替,早硬结成一整块,也难怪包拯和公孙策束手无策。展昭并起双指,气沉丹田,略一运力,径自插入寸许,左右撬动两下,摇了摇头,抽出手指换了一处。

    如是再三,总算寻到一块小的残砖,这才仔细捏住,往外慢慢拽动。饶是他内力非浅,也颇不顺遂,滑了好几次,才将这块残砖扳得竖起。包拯和公孙策都忍不住凑近了些。

    眼见残砖就要离开地面,猛听得一物自窗外破空袭来,直击展昭手指。展昭急缩手避开,那物便撞上残砖,掉到一边,却是一支发簪。与此同时,屋外也传来了呼喝打斗声。展昭不及细思,直直破门而出,见白玉堂手执长剑,正与一名女子斗在一处;衙役们插不下手,都围在一边。

    那女子似乎腿上有伤,腾挪间殊不顺畅,却也未完全落在下风。展昭不便贸然相助,遂在一旁押阵。不知道为什么,白玉堂瞟了他一眼,好像有点生气,出招骤然狠厉起来。那女子吃了一吓,胁下露了个破绽。白玉堂毫不犹豫一剑刺入,剑尖抵在那女子肋上,低喝道:“咄!”那女子一个踉跄跌坐在地,被白玉堂抢上点了两指,再也动不得了。

    包拯等人走到近前,都低头看她;看了两眼,又都去看白玉堂。白玉堂却不理他们,倒也没走开,只是转过身去。展昭叹了口气,走到白玉堂身边,道:“怎了?”白玉堂道:“没事。”展昭反手指了指那女子,道:“我是问她。”白玉堂瞪了他一眼,道:“她有什么好问。”展昭道:“她几时来的?”白玉堂道:“我怎知道,我又没看着这边。”展昭道:“那你们怎么打起来的?”白玉堂道:“我听见后边有声音,一回头就看到了。这帮衙役有个什么用,若不是我,你出来时她早跑了。”展昭笑道:“多承照顾。”

    这句笑言三分调侃七分真心。白玉堂本不愿见包拯,原不须出手相阻;况且这女子单凭一支发簪能打落砖块,功力自是不容小觑,若非腿不方便,白玉堂还未必是她敌手。正感慨时,忽听张龙咦了一声:“你、你是不是翠柳?”

    两人忍不住都望了过去,见包拯和公孙策也是一脸惊讶。张龙却抑制不住激动,扑过去按住了那女子的肩膀,连声道:“翠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那女子不能动弹,只勉强抬起眼光看了看他,重又垂下。张龙便当她是默认了,摇晃得更厉害:“莺莺呢?莺莺呢!”

    展昭实在大出意料,见那女子面色惨白,忙将张龙拉开,脱口问道:“你们……认识?”张龙喘了两口气,道:“她是莺莺的远房表妹,曾来住过几日。莺莺父母都死了,其他亲人只怕也没几个,因此与她亲密得很。我自然认识。”

    白玉堂面上现出讥嘲之色,冷笑两声,却没说话。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一眼,心下都起了疑:这女子显然是知道残砖下藏有何物,这才出手阻挠;可他们彻查张龙家,本是为了莺莺生死之谜,若是亲密姐妹,为何阻挠?更何况她出现得也太及时了些,自然是时时窥探在旁;张龙这个家徒四壁的姐夫,又有什么值得她窥探四年之久?

    那女子咳了两声,又抬起眼光瞥了瞥张龙,目中一丝怜悯一闪即逝。复又看向包拯,嘶声道:“包大人?”包拯道:“不敢,正是本县。”那女子道:“张龙是个老实人,你不要为难他。”包拯道:“姑娘此话怎讲?”那女子闭上双眼,却不说话了。包拯等了半晌,问道:“张龙称你是他亡妻表妹,是否属实?”

    那女子沉默片刻,只道:“我是翠柳。”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