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猫鼠]白首如新 > 第38章 第38章
    在众人的围视下,展昭蹲着鼓捣半天,总算将那块残砖起了出来,露出下方一个小小的石匣。这石匣三寸见方,雕着华丽云纹,构造精巧,颇具匠心,显然不是张龙之物。展昭小心地取出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瞧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打开。

    “拿来。”白玉堂实在看不下去,大发慈悲一般从最外围挤进去,朝他伸出一只手。展昭一时愣神,竟将手放到他手心。白玉堂也是一呆,下意识把人拉了起来,才猛然摔开啐道:“我说那盒子拿来。”展昭啊了一声,自觉大窘,忙把石匣塞给他,退到一边。

    翠柳口唇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于没有说。观她神色,像是阻挠一次不成,也不打算有第二次。公孙策眉心微蹙,凝视了她好一阵子,才转而去看白玉堂。

    白玉堂垂着眼,十根手指在那石匣上翻飞不住,也不知是怎样左挑右顶,只看见他额上慢慢渗出细汗。直过了顿饭时分,汗将衣裳都洇出了渍,白玉堂才轻哼一声,双指一夹。听得一阵极细微的碰撞声自石匣中发出,随后匣顶顺着云纹裂开一条缝,匣体向两边分开,中间升起一座石台,台上托着一卷绢。

    就连还有些害怕的赵虎都忍不住凑近了,想知道这般珍而重之藏起来的是什么东西。白玉堂把石匣放到桌上,伸手便要去拿绢,却被展昭拦住。

    “仔细些好。”展昭将手缩入袖中,隔衣拈起方才翠柳击来的发簪,用簪尖小心挑开绢卷。白玉堂半是好笑半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我瞧你也没出道几年,怎地就缚手缚脚的。”展昭道:“有一次我不留神摸了一幅画,手指肿得棒槌也似,放了三大碗血才好。”白玉堂乍舌道:“也忒厉害,你惹了什么人?”展昭笑道:“也未见得要与人结下梁子才会着道儿。”说着已将绢卷展平。

    这绢展开了约摸手掌大小,其上零零散散,写着十九个数字。这十九个数字有大有小,位置也不齐整,毫无规律可循。包拯看了半晌,摇头退开;公孙策盯得更久一些,却也只得叹气。张龙赵虎更是大眼瞪小眼,全摸不着头脑。

    “翠柳姑娘当识得此物。”公孙策将目光转向翠柳,只见她坐在墙边闭目养神,仿佛此间事情与她全无干系。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答话。白玉堂道:“她被我点了穴道气血不畅,不太方便说话。”公孙策道:“那白公子能否暂且解开?”白玉堂道:“我好容易制住人,怎能你说解开就解开。”

    公孙策知他本就对自己和包拯不甚看得顺眼,只撇了撇嘴,一笑而过。白玉堂倒没料到,早准备好的一番说辞硬生生憋在了喉咙口,别提多不痛快了。可人家笑脸相对,无处下嘴,只得抿紧唇掉头看向另一边。

    展昭正仔细研究那裂开了的石匣和铺平的绢卷,没注意他们暗流涌动。这机关设计如此复杂,又藏得如此隐蔽,绢上这些数字自然是意义非凡。可除了“十九”这个数本身还勉强算遇见过以外,其余的简直是一团迷雾。终于叹了口气,向包拯道:“包大人,我瞧这东西定与那个莺莺脱不了干系,还是您先收着。”包拯点头接过,道:“多谢。依本县看来,这莺莺倘若是诈死,也定是为了这个物事。”

    “莺莺不会!”张龙忽然大声道,“我不管这是什么东西,这般诡异,绝不会与莺莺有关!”包拯道:“这么说,你宁愿她是已经死了?”张龙啊了一声,迟疑道:“她、她没死当然好,可是、可是绝不会与她有关!即算当真有关,也是她被人胁迫蒙骗。”包拯摇了摇头,不再与他争论。

    白玉堂凑近展昭,低声道:“我要去找三哥了,你说我是直接走好,还是跟他们说一声再走。”展昭失笑,也压低声音道:“你又不在意他们,何出此问。”白玉堂啐道:“这不是免得你在中间为难。”展昭道:“中间?什么中间?我自然是与你一道的。”自觉失言,赶紧又道,“不过你走之前,还是把这翠柳的穴道解了吧。”白玉堂哼了一声,道:“死不了的,你这么殷勤作甚?”

    包拯见他俩说个不住,与公孙策对视了一眼,走近两步,试图说句话。展昭眼角瞥见,便转头看向他,猛然间脸上变色,喝道:“快躲开!”说着一手一个,急将包拯与公孙策直推到榻上。与此同时,白玉堂纵身跃起,一把扯过发呆的赵虎,连张龙一起同样推到床头。

    只听轰然一声,有人自外一掌拍上紧闭的大门,其势几逾万钧。张龙家这屋子本就四面透风不甚结实,受了这一击,非但大门破裂,连墙壁也塌下一块。随后啪啪连声,是这人又不住击落大块墙砖,以致沙石飞扬烟尘弥漫,屋中一时无可辨物。

    铿然两声,展昭和白玉堂同时佩剑出鞘,挽了几个剑花,劈开一条路,身形一闪追了出去。匆忙间只见外面衙役倒了一地,数丈远处两人正飞速离开。从背影来看,一个是本来动弹不得的翠柳,另一个一手搀着她的身形纤细,瞧来是个女子。这女子脚步好快,顷刻间已将越过村中田地。

    展昭只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白玉堂一时冲过,方停步回头问道:“怎么?”展昭道:“你虽不屑官府,这一方百姓却离不开包大人。你我纵然追上也要好久,倘若是调虎离山又该如何?”白玉堂冷笑两声,却依言慢慢回来。走到展昭身边时,忽道:“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诗。”展昭道:“什么?”

    白玉堂转身凝视二女离去的方向半晌,缓缓道:“两个黄鹂鸣翠柳。”

    两人回到张龙家中,见包拯与公孙策正费力地跨过一地狼藉,张龙和赵虎在旁想扶又不敢。展昭摇了摇头,俯身探了探最近一个衙役的鼻息,知他们不过是被点晕而已,遂游走一圈,将人都踢醒了。白玉堂撇了撇嘴,道:“瞧你那挠痒痒的力道。”展昭也不与他争辩,伸手将衙役扯了起来。

    白玉堂自觉没趣,哼哼两声,背转身子看向远处。虽不肯回头,却忍不住竖着耳朵听身后动静。几次心想该当就此走开才是,可就是钉在地上不动。

    正烦恼处,猛听得天边一声爆响;急抬头看时,竟见田野那边窜起一枚烟花。那烟花形状奇特,灰白相间,宛然一只小鼠在天空张牙舞爪。

    白玉堂跳了起来,再顾不上张龙等人如何,拔脚便往那边赶去。他心中焦急,轻功自是发挥出了十成,一时间耳边连风声都听不到。

    不一时寻到近前,却半个人影也没有。游目四顾,只见草叶摇曳,溪水潺潺,若非那烟花筒残骸滚落一旁,白玉堂简直要以为自己方才见了幻象。正沉吟处,觉身后气息有异,手上一紧,忽又放松,道:“你怎跟来了。”

    身后人正是展昭,闻言走上前去,道:“我见你那般匆忙,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自然要来看看。”白玉堂一哂,道:“包拯那边,你便不理了?”展昭道:“他们只不过要我陪同验尸,现下既无尸可验,我便告辞,岂非理所应当。”看了看白玉堂,心中一动,又笑道,“这次你没举手打我,我倒要道声多谢了。”

    白玉堂知他是取笑自己之前几次转身就打,哼了一声,道:“谁教你总要在后边吓我一跳。”忍不住也带了三分笑意。

    展昭见他面上神情总算有了些松动,方舒了口气,问道:“你急急向这烟花赶来,却是为何?”白玉堂拾起那烟花筒,递给他道:“这是我陷空岛的联络记号,传递消息用的,是我二哥所制。”他掰着手指数了一数,“总有十七八种吧,不同的小鼠姿态表示不同的意思。刚才放出的那种,是说有生命危险,见者速救,我怎能不急。”展昭接过烟花筒,翻看片刻,道:“只有你兄弟几人有吗?”白玉堂道:“嗯。”展昭道:“这附近除了你,想必是徐三哥了?”白玉堂叹道:“因此我着急赶来。可你瞧这里,哪有殊死搏斗过的痕迹?”展昭道:“有生命危险,也未必是与人争斗。”

    然而这里岂止是没有博斗痕迹,甚至连有人经过的痕迹都没有。两人仔细察看了溪边这方圆近一里的草地,始终只见到自己留下的足迹。若硬要说除此以外的什么异样,那只有——

    “我知道哪里不对了。”白玉堂直起身子,跺了跺脚,“这东西你认得么?”展昭低头瞄了一眼:“认得啊,狗尾巴草么。”白玉堂道:“这一片都已经结实了。”展昭道:“那又怎样?”白玉堂道:“怎样?狗尾巴草从出芽到死亡不过一年时间,每年要到八月才结实,现在可是五月都没到。”

    展昭俯身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把玩少顷,有些不以为然:“这一片在山谷洼地,不易进风,比外头暖和些也不足为奇。”白玉堂道:“你是说这里暖和些,因此这些狗尾巴草生长得快些?”展昭道:“正是。”白玉堂回身指着不远处的耕田,道:“那那些水稻怎长不快?”展昭道:“水稻是水稻,狗尾巴草是狗尾巴草,或许受温度影响并不相同,也未可知。”

    白玉堂没话说了,有些气咻咻地瞪了他一阵,显然并不服气。展昭失笑道:“你我争这个作甚,还是尽早找你三哥为是。我今日在这里遇到你,不就是因为你来找他么?他发生什么事了?”

    白玉堂大大地叹了口气,也扯了根狗尾巴草,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上边的杂毛:“我昨日与你分手得可真及时,再晚回去一点点,三哥就要把整个天长县都翻过来了。”他又叹了口气,“我不知岛上出了什么事,让大哥派出这么多人来找我回去。但又不似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不然当初你让我二哥和四哥送小安回家,他们即便答应,也不会两人一齐去的。何况三哥这两天岂止不急,简直悠闲得很。只有前晚我没回去,他才忙乱起来。

    “我在县城中寻到他时,他正在一间茶铺里冲人家老板比划。他性子急躁,问得又不清不楚,那老板怎说得出个子丑寅卯,只好赔笑。他倒急了,若不是我拉住,只怕就要动手。见了我,他脸色立刻好转,拖了我就走。

    “我累了几日,回客栈就睡了。睡到一半,感到窗外有动静,立即醒转。出去一看,三哥已经不在隔壁,桌上却落了张纸条,喏。”

    他自怀中掏出两张纸条来,一并递给展昭:“这张,是当日三哥说得知我所在来处;这张,是我今早所见。”展昭接过抖开,见一张上写着“白玉堂在天长县”,另一张只写着“今日巳时三刻,胭脂山”。两张字迹一模一样,端正清秀,瞧来出于女子之手。

    展昭读完,出神半晌,将手中的纸条和狗尾巴草一道塞还给白玉堂,道:“走吧。”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