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修真小说 > 横生 > 《横生》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两人来两人走
    姬凌生颤巍巍的从斜坡上爬起,他恰好落在两个黝黑洞口中间,前后端详了几眼,他只觉得头疼欲裂,唯一记得的只有杨拯元逃离雨希魔掌时情难自禁的大笑,他不懂为何杨家下任家主能笑成那个德行。

    环顾左右,姬凌生没见到任何有关杨拯元等人的踪迹,想必跟前次脱离沸水秘境时情况差不多,同行之人全不知了去向,唯独有点他感到费解,这次安然脱身他似乎中途到过什么地方,但他记忆里空空如也,兴许只是途中昏睡得稍稍久了,以致于让他产生了时过境迁的错觉。

    站了会,他忽地感到浑身酸软无力,仿佛每一丝气力都从骨髓血肉里榨干了,他额头冒着虚汗,衣物浸湿贴在前胸后背上,终于坚挺不住一下瘫倒在地,缓过劲后他才提起精神查视体内,赫然发现浑身没有半点灵力,但却毫发无损,他刚想取出秘药服下滋补灵气,然而虚囊什么东西都在,包括静静躺着的玉折子匕首和入世镰刀,以及堆积成山的灵玉和食粮,唯独那个装着五枚丹药的白玉瓷瓶不翼而飞,他依稀记得瓶身画着两梢柳叶,仿若柳若兮的两条柳眉,而且弥漫着因她随身携带而染上的芳香。

    姬凌生以为自己记错了,抑或是脑子糊涂了,接着又往怀里布兜里翻找了几遍,结果一无所获,药瓶不知什么时候遗落了,可能是跟随杨拯元冲破秘境的时候,也可能是与杨采竹缠斗不休的时候,更有可能是离开秘境回到结界的半道里丢失了。

    有待商榷的一点是,虚囊里的药瓶既然莫名遗失,为何其余东西尚在,且摆放的位置丝毫未变,苦思不得其解,姬凌生万分确信的念头渐渐有了动摇,他原本笃定自己将药瓶丢进虚囊,甚而清晰记得手指摸到虚囊时滑腻的触感,过了会,他突然难以确定真伪了,所有前一刻还历历在目的印象逐渐变得模糊,到了最后,他只能推断自己因为慌乱而没有放回虚囊,以致于放在怀里的药瓶经不住折腾,于半路不知去向了。

    接受这个差强人意的答案,姬凌生默默念叨了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此来告慰自己,然后拿出几块灵玉调息吐纳。坐了良久,浑身灵力逐渐恢复,回复得七七八八后,他再度起身,堵塞的血逆流而上冲到头顶,带起阵阵眩晕,他许久没体会到这种凡人才有的虚弱感受。

    轻晃了脑袋,姬凌生余光瞥见一张诡异的笑脸,定神一看,发现是节枯败的空心树干,约莫两人来高,宛如嘴形的大孔占据了树干近半位置,上面挂着两个如同眼睛的窟窿。姬凌生当即联想到大肆碾杀修士的树精,不过那些树人没有五官面目,眼前的则没有手足,按捺不住猫挠似的好奇心,姬凌生缓步上前站在几尺之外观察。

    纵然阳光泼洒,空心树干里却始终一片漆黑,仅凭肉眼无法探清真相,姬凌生用神识察看,反倒消弭在一股莫名吸力中,他轻轻抓住树洞的边沿,随即不要命的抻着脑袋进去。

    刚放进半个脑袋,那股拉扯他魂魄的奇怪吸力骤然剧增,这回连他躯壳也不放过,眨眼间,姬凌生目中天旋地转,所处天地顷刻间变换成另一副模样,风沙连天的荒凉地映入眼帘。

    只需一眼姬凌生就认出此地是树界。

    因为他能认出那些销蚀凋零的树木残骸,就连霜冻百草的严冬,绿意也决不会如此匮乏,才短短几天,满眼枯黄的落叶纷飞,天幕被黄沙染得灰扑扑的,不含半点生机。姬凌生抬头望了眼头顶,恰好是佝偻着腰身但暂未倾塌的树王,它已然是枯萎至死的草木,再不复当时横扫数百地境的神气了。

    姬凌生没瞧见任何尸骨,想必被悉数掩埋了,这方秘境的自毁不仅来得晚,也不够彻底,留下眼前这座足够令人凭吊的古迹,倘若比武完事后结界尚在的话,这处所在说不定能作为一个引人前来唏嘘吊古的名胜。

    收起暮年人做派的感伤想法,姬凌生退回斜坡,思虑着该何去何从。

    这会儿他才有空仔细打量囊括了三百秘境的巨大结界,见不到日出月落,满天都是变化莫测的氤氲光彩,有层碗状的膜倒扣在天坑上,姬凌生所在方位离结界边缘不过数十里路程,无须做任何尝试,他便敢断言沿途藏有重重秘境,想安然无虞的抵达结界边缘,劫难无数,况且每次出入秘境不一定还在原来的位置,说不定距离边界咫尺之遥的时候,遭遇一处秘境,然后就远隔到千里之外了,所以姬凌生对逃出结界不抱任何侥幸。

    于是他再次揣摩起钟家举办比武的目的,赫然得出一个杀人取魂的结论,源自于早年岳紫茗西山屠戮商旅的举动,姬凌生很自然的将两者想到一起,但说到底敢来结界的人,早该将生死置之度外,假如钟家真暗藏祸心,也是借着东炼修士贪图宝物的劣根性来顺水推舟的。

    西行千里可见青云,举棋不定之际,姬凌生忽然想起当年离开思岳,商胖子送他的最后一句箴言。

    此时看不见太阳,无从辨别东西南北,姬凌生索性以那墩笑容奇怪的枯树为北,然后往左往西拾步而去。

    沿途他没遭遇秘境险地,经过诸多东炼修士以身试险,三百秘境已有半数灰飞烟灭,所以行人动辄误入秘境的情况不再那么常见,况且,如今还有许多人仍困在占地不过方寸的秘境之中,结界阔达一万六千里,姬凌生一路上没撞见任何人。

    直到两天后,他总算遇到一个人,还是一个熟人。

    潘奉元见到久别重逢的姬凌生,喜不自胜,原本忙着寻找熊柔的事先搁置了半天,拉着姬凌生酣畅淋漓的喝了顿酒,姬凌生问他熊柔的去向,潘奉元摇头说不知,坦言当初脱离沸水秘境,他不仅跟姬凌生失散,顺带和熊柔断了联系,已经找了她很久很久了。

    姬凌生怕触及他的伤心处,便没有多问。

    酒兴上头后,潘奉元连连举杯相邀,哽叹

    着两人多年不见应当多喝几杯,姬凌生半推半就的喝了半盅,琢磨着他俩不过阔别一年半,怎么能算多年未见,他对此不甚在意,文辞饰非的读书人总喜欢将一年半载夸大成很久很久,好增进友谊博取同情,这是常事,而且他因找寻熊柔而折腾得心力交瘁,一时口误实属正常,甚至,姬凌生怀疑这是潘奉元用来劝酒的托词。

    三巡后,姬凌生问他是否有见过杨拯元,潘奉元点头称是,如实说道他去年见过杨拯元,那时后者也在试着寻找姬凌生的踪迹,姬凌生微醺,意识到那会儿杨拯元应该在四处躲避雨希,找他估摸着是想找块挡箭牌,结果因缘际会全在树界里偶遇了。

    天色放暗后,潘奉元又悬着酒葫芦,踽踽独行的上路寻觅他义妹了。

    姬凌生望着他身形摇摆的渐行渐远,化成指甲盖大的一个黑点,最后消失在地线上。他重整旗鼓扭头往结界中心区域走去,潘奉元临走前向他透露了一件事,他曾在天坑大概正中的位置见过一座通天塔,直接接连着覆盖整座结界的彩光屏障,离开结界的法门不出意外应该藏在那里,随即让姬凌生去试试运气,姬凌生差点脱口而出的问他为何不自己去试试,话脱出嗓子眼前他想到了,他们来的时候是两个人,走的时候也该如此。

    若想前往中心区域的通天塔,姬凌生首先得横跨一片位于枯木悬崖下方的云梦沼泽,那里始终弥漫着大雾,颜色变化莫一,时而殷红如血时而青黑如碳,比天虹的七彩还多出一种白色,几天前钟让曾如履平地的穿过这里,悄无声息的在杨采芙眼皮子底下溜走,当时他毫无消得伊人憔悴的自觉,于他而言,杨采芙不过是个爱耍脾气的难缠女子罢了,跟性情使然的别家千金没有区别,甚而在他眼中,男子跟女子也并未多大区别。

    唯一令钟让稍稍逗留的,只有藏匿在沼泽劫掠行人的陶跃奇,他自打从头个秘境里侥幸逃生后,便死守这里不肯挪窝了,别人或许得经历一两次血的教训才能明白秘境崩塌的真相,他却以超乎常人的警觉提早洞察到了,因为相比那些随便准备放手一搏的高门子弟,陶跃奇明显惜命得多得多,他怕死,自然不会去送死。

    他身怀能迷惑旁人心志的幻术,然后趁人不备抢走虚囊和随身宝物,哪怕稳操胜券的局面下,陶跃奇也不敢杀人灭口,如若处理不当落下痕迹,那他纵然离开结界也会被仇家追杀至死,哪怕那些道貌岸然的高人曾说过生死勿论,他也不敢冒险。

    幻术这样的旁门左道难以对钟让奏效,事发暴露之际,陶跃奇试图逃走,却被钟让很轻易的拦截下来,面对他的犹疑脸色,钟让念着旧情送了他一件法器,效用一般,主要是助长他的胆气,否则以他这副模样绝无离开结界的可能。

    姬凌生素来对这种迷雾幻境驾轻就熟,或者说是习以为常,按理说不会中招,不料钟让留下来的法器给他添了麻烦。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