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狂澜 > 第33章 三十三隐患
    “就知道你会这么讲。”

    银发骑士放松地靠后,端起茶杯,“克罗德班也说过,‘别小看他,我那个哥哥可是越挫越勇’。”

    “我何尝不希望环境能轻松些。条件既不允许,抱怨也无用,那就积极应战吧。”斯特凡尼维安坐直身子,言语郑重:“感谢你告知我症结所在,这样一来,我也好改变切入点。”

    “应当的。”

    “克罗德班还好吗?”

    “他很好。虽然年纪轻轻就统帅家族骑兵团,钢卫塔与天火要塞群上下却无人不敬服,真是厉害。”

    “阿图瓦雷尔呢?”

    “也很好。”骑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过他剪了头发,现在比我还短一点,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斯特凡尼维安忍俊不禁:“这话说得有意思。提到我弟弟时尽是夸赞,怎么提到你哥哥时就变成了家长里短。”

    银发骑士怔了一下,目光游移的同时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怎么说呢,那些成就对他来说,该是‘不出意外’或‘理所当然’吧。相比而言,倒是他剪了头发这点比较让人震惊。”

    话刚出口,说话人自己愣住了好一会:“……原来是这样。”

    “怎样?”

    “父亲想让我明白的,就是这个。”

    他的视线下移,看着地毯上的花纹。

    “人人都对他有很高的期望,他便更不能辜负这些,即使种种努力的结果都被当成‘本该如此’也一样。做得再好,也是‘理所当然’;而做得不好……却是个不能存在的选项。”

    斯特凡尼维安心中隐隐明白过来:“虽然同是继承人,我却是外人认定的‘叛经离道’一类。但,顺应自己生就的位置并不就会自然而然地活得轻松无忧。要说没有选择的余地,无论贵族平民都一样。”

    “是啊……正如父亲所想,有些事不亲眼见到、亲身体会,真的很难去理解。”

    “你说骑兵们对火/枪的态度,也是同理。”

    “各种各样的事叠加在一起,人总会不自觉地先入为主。”

    “在此之前,你羡慕过他吗?”

    “要说不羡慕,那就太虚伪了。”银发骑士笑笑,“他有太多我无法拥有的。并非是地位权利金钱一类,而是可以坦然地叫出‘父亲’,无虑地拥有家庭,不会因并非自己的错处招致怨恨和冷眼。这些,我都羡慕过,不,现在依旧很羡慕。”

    “可我也有他没有的东西。父亲总是顾及我的本心,封爵时如此,这次的夺还作战也是让我观察后再做决定,但他没有那个奢侈。他能做什么、怎么做、要做到什么程度,一出生就被决定了。”

    “你倒也不用为此太多愁善感,”斯特凡尼维安无所谓地耸肩,“他又不是不得已而为之。阿图瓦雷尔很看重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这才尽全力要求自己。心甘情愿的事,不能算作折磨。”

    “道理是这样,但能想到这一步、能理解到这一步的人也是寥寥无几。”骑士放下茶杯,“营里的大家,对于他能获得总指挥权所想的都是‘刻意安排的立功机会’、‘福尔唐伯爵的驰援条件’、‘生在了特权阶级’。”

    “你跟他上过了战场,现在你还觉得他是他们所说这样?”

    “不是。”

    骑士十指交叉,看向斯特凡尼维安:“父亲让我抛开之前一切,只用旁观者的眼光看他。我看了。从战前与政敌周旋和与盟友协力,到战时身先士卒战后不骄不躁,我都亲眼看过了。”

    “你的结论是——”

    “他值得托付性命与忠诚。”奥尔什方说,“这是我作为福尔唐家的骑士,对未来家主最诚实的看法。”

    那么作为兄弟呢?

    斯特凡尼维安没问出口。他弟弟弗朗塞尔得知好友从前线归来,赶忙跑过来问候,话题就此转到战场见闻上。一个下午很快过去,银发青年也要向福尔唐伯爵回报,便在换回自家链甲后告辞了。

    “……连政敌的当面冒犯都可以很好处理,在亲生父亲和一半血缘的兄弟这里,怎么会执拗这么多年。”

    继承人想着奥尔什方叙述中的童年玩伴喃喃,弗朗塞尔以为是在对他说话,抬头问了一句:“什么?”

    “没什么。”斯特凡尼维安看着弟弟,顿有所悟地摆摆手,“自言自语罢了。”

    其实是反过来,其实是“正因为是血亲”,才会一直执拗下去。

    因为知道自己有任性的权利,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总会——总得原谅彼此。政敌需要用智去牵制,盟友需要用心去拉拢,亲人却是天然生就的关系。得到得越容易,越容易让人不在意——但最深的伤害总来自至亲之人。

    当局者迷,关心则乱,人总是一再重复前人的错误。

    以前的伯爵和伯爵夫人也好,现在的伯爵和继承人也罢,都是如此。但即便是亲人,也不会永远在背后静静地等待对方回身。情感可能允许,时局不允许,生命的长度也不允许。

    赶快想清楚吧。不要到最后才追悔莫及。

    斯特凡尼维安暗叹着揉揉弗朗塞尔的脑袋,和弟弟一起走向餐厅。

    短暂的平静过后,关于泽梅尔要塞的报告书再次送到了各家主桌前。

    “阵亡敌人中找到了家徽与龙眼念锁,由此判明将帝国军带进要塞的是狄兰达尔家投敌的异端者。”

    福尔唐伯爵府邸内,埃德蒙正与博朗杜安交换信息:“帝国军在要塞内多处设置了魔导传送装置,所以在外才无法探寻到要塞的其他出入口。”

    “水晶有没有被夺走?”

    “当时因为妖异影响,工匠们撤出得匆忙,来不及统计矿藏,故而无法确定。”福尔唐伯爵叹气,“为有备无患,当做已被夺处理。”

    “泽梅尔开发的要塞,狄兰达尔出的异端者,他们倒是蛇鼠一窝地给我们添麻烦。更可恨的是现在错处查明却仍不见他们低头,还是理直气壮的样子。”

    “泽梅尔为求援军交出了在中央高地的领地,觉得扯平了吧。”

    “狄兰达尔家出了异端者的事又怎么说。”

    “先前是怀疑两家之一有内鬼,现在找到了铁证。出了这样的事,想必不仅狄兰达尔伯爵脸上挂不住,教皇陛下也不会乐见,所以……这个消息到此为止。”

    “当权者是自家远亲,可真是方便。但真相这种东西,真的压得住吗?”

    “压不住也得压。”

    福尔唐伯爵捏着长子的密函,面色凝重:“证物是格里达尼亚大国联防军的冒险者所发现,直接提交给了枭巢营地的狄兰达尔指挥官尤埃尔默里克。那位骑士诚实公允,上报的同时立刻通知了继续负责夺回要塞的阿图瓦雷尔小心防范。今日听闻狄兰达尔伯爵下了调令,升任尤埃尔默里克为狄兰达尔骑兵团的团长,回皇都述职后派往库尔札斯西部高地的暮卫塔驻守。”

    “获升是好事啊。”

    “明面上是获升,实际上是想稳住尤埃尔默里克,叫他不要乱说。”福尔唐伯爵用指节扣扣桌面,“暮卫塔与远在边境的枭巢相比,与皇都不过相望之遥,有什么异动也会很快传到狄兰达尔伯爵耳中。”

    “这一招倒比疏远更高明。”

    “尤埃尔默里克对狄兰达尔家和伊修加德忠心耿耿之外,本人性格随和,深受下属爱戴,战略战术也极为出挑,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听说他的父亲也是教皇厅的高位祭司,这样的人狄兰达尔伯爵不会轻易处理,必然是安抚至上,以备后用。”

    “那就好。”博朗杜安松下一口气,“就算阵营不同,好人得不到好报总是很让人难受。此后枭巢的狄兰达尔骑兵由谁来统领?”

    “尤埃尔默里克的原副官。唉,也是明升暗降。骑士团长的副手总是要比边境营地的指挥官建功机会更多。”

    “而且尤埃尔默里克的亲信也少了一个。”

    “那人可是最擅长一石多鸟呢。”

    两位伯爵就政敌的策略很是感叹了一阵,话题又回到泽梅尔要塞上。

    “说到策略,要塞里的帝国军人似乎也不是等闲人物。”福尔唐伯爵将手中信函递给艾因哈特伯爵,“奈尔·范·达纳斯,你一定也听说过。”

    博朗杜安差点没拿住那一叠纸:“恶名昭著的白银凶鸟?!”

    “他的铁腕治军真是相当出名。”福尔唐伯爵示意他一读长子亲笔,“按阿图瓦雷尔所书,所有帝国军人都如同死士般作战到了最后,无人撤退,无人生还。”

    “即便苟活,也会被达纳斯处死吧。”博朗杜安拿信的手有点抖,“这么恐怖的人物,在泽梅尔要塞里?”

    “推定,但无法验证。”埃德蒙苦笑,“得到白银凶鸟的目击线索后,阿图瓦雷尔随即带主力进行追踪,未在要塞内寻得真身不说,反倒被耍得够呛。后来也陆续有乌/尔达哈大国联防军派去的冒险者进入要塞支援,击败了疑似帝国高官的人物并带回了他的面具,然而那些也都不是真正的达纳斯。”

    “难以想象那般嗜血的人物会用障眼法。”

    “成果倒很显见:拖延时间。而且无论他们目的如何,现今已经达成了。”

    “‘要塞内的帝国军已被完全驱逐……‘’”博朗杜安看着信函,低声念了出来,“可我怎么半点都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

    “判明不了入侵因由,隐患就还是隐患。”埃德蒙揉着额角,“现今虽然要塞内外都被严格把守起来,可还是无法让人完全放心。以往帝国只是建筑巴埃萨长城以与我们隔绝开,现在却频频刺探到艾欧泽亚内部,实在让人有种大灾将至的烦躁啊。”

    “这上面说……”博朗杜安细细读着信,“帝国的异动与卫月浴血是同一时期?”

    “综合了大国联防军中冒险者的情报,确实如此。”

    “我们自己的情报呢?”

    “暂未查明。”

    “都这种时候了!”

    “没办法,伊修加德永远是对龙圣战为最优先。”福尔唐伯爵无奈地说,“为今之计,也只能依靠身份自由、立场居中的冒险者们那里的情报了。所幸按他们所说,不日将有一位应对蛮神的专家抵达艾欧泽亚,至少我们不用太过担心中央高地的鸟人族。”

    “蛮神专家,是谁?”

    “北洋萨雷安救世诗盟的盟主,贤人路易索瓦·莱韦耶勒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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