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狂澜 > 第53章 五十三魔女
    夺取物资的是近期在中央高地活跃的异端者们。与之前的冒牌异端审问官不同,这一批异端者拥有军队般的纪律,行踪也更加诡秘。白云崖前哨的指挥官德里耶蒙焦头烂额之际,却见之前夺还了石卫塔的异邦人推门进来,向他打探近况。

    哈罗妮眷顾我!来了个大帮手!

    德里耶蒙不动声色,将情况讲述完全后,做出随意的态度:“你要是想去调查就请便。”

    异邦人果然毫无异议,转身就往野战医院问询遭袭的商人。身后指挥官顿时感觉肩上重担轻了许多。

    雇佣冒险者,确实很方便。

    可是身在保守派的狄兰达尔家,指挥官们再想学巨龙首营地也无法完全放开手脚。狄兰达尔家治下的占星台,台长曾经明确批判过巨龙首营地吸纳外力的作风是“没有节操”,现在见过异邦人的活跃,想求助却总也拉不下面子。与之相比,事实面前坦率承认自己有偏见的德里耶蒙就幸运多了:冒险者不仅救下了遭异端指控迫害的无辜者、免除了己方兵力损失,还夺回了久攻不下的石卫塔,现在又来协助解决愈演愈烈的异端者问题——这么多漂亮实绩面前,还要什么节操呢,好用的助力一定得用到极致啊。

    德里耶蒙的心声并非个例。库尔札斯地区之外,格里达尼亚、□□达哈、利姆萨·罗敏萨三国的首脑也仰仗着异邦人独具的力量和其身后的“拂晓血盟”。各国内部都有其特有的矛盾,各国之外又都面临着同一个威胁——蛮神问题。巴埃萨长城的构筑、帝国侵略的理由、卫月坠落和其引发的第七灵灾,都与蛮神召唤息息相关。必要之时,急需一个没有国家背景和政治倾向的存在来统合战线、一致对敌,而拂晓血盟正是这样的组织。

    拂晓血盟的前身是救世诗盟,也就是封印龙神、终止第七灵灾的贤人路易索瓦·莱韦耶勒尔所创立的机构。贤者并非艾欧泽亚人,却怀着仁爱之心远渡重洋,用自己的牺牲挽救了无数生命。感怀于这样的奉献,路易索瓦的弟子们将先师的信念传承了下去,继续为和平而奔走,而贤者的两位孙辈也踏上了和祖父同样的旅程。

    拂晓之中的贤人们均是各自领域的先锋人物,然而个人能够做出的改变毕竟有限,在遇到只有武力才能解决的事情时尤为如此。和讲道理的人不用讲道理,和不讲道理的人没法讲道理——很不幸地,这仍是整个世界充满矛盾的现状。

    和各具军事力量的艾欧泽亚各国相比,拂晓血盟是纯然靠理想驱动的组织。这固然会让诸国在与拂晓相交时减少政治方面的顾虑和猜忌,但也凸显出文人在绝对暴力面前的无力。早前拂晓血盟的总部沙之家遭到帝国军人袭击,盟主敏菲利亚被掳走,成员亦死伤无数、元气大伤。现在盟主被冒险者救回,拂晓在摩杜纳重振旗鼓,当初的惨剧就不能不作为今后的警示。路易索瓦的孙子、早前陪同冒险者一同探寻企业号下落的精灵族少年阿尔菲诺·莱韦耶勒尔建言:创立一个隶属拂晓、但独立于各国之外的武装先锋队,以应对突发的暴力状况。

    他的建议获得了格里达尼亚、□□达哈、利姆萨·罗敏萨三国首脑和拂晓盟主的认可,少年即刻与冒险者一道奔走各国、广纳贤才。正是在做这件事的过程中,发生了水晶被异端者夺走的事件。

    异邦人受人所托拨冗前来确认情况,再次毫不意外地追踪起了异端者。只是此次与上次不同,异端者的行踪消失在披雪大冰壁,再无迹可寻。固然是无功而返,德里耶蒙却也万分庆幸——异端者们夺走的物资是属性水晶,正是召唤蛮神所必需的媒介。异端问题是伊修加德特有的内部矛盾,而蛮神问题却是整个艾欧泽亚的共同危机,对外求援是再合情合理不过。

    德里耶蒙将情况上报教皇厅后,果然引起了重视。

    自退出艾欧泽亚城邦军事同盟后,伊修加德对外界事务一概袖手旁观,未参与抵抗帝国第七军团的加尔提诺平原会战。然而作壁上观并不能保证绝对安全,自头顶坠落的卫月彻底改变了库尔札斯的气候之外,似乎也动摇了教皇厅高层独善其身的作风。

    龙族的威胁仍旧持续,伊修加德经不起再一次如巴哈姆特那般的蛮神动乱了。

    为彰显诚意,教皇厅委派掌握国内最高军事力量的神殿骑士团总骑士长艾默里克为特使,与已承担起先锋组织“水晶义勇队”总帅职责的阿尔菲诺进行会谈。不知是出于对异邦人多次襄助库尔札斯地区问题的感激,还是怀着相识拉拢的目的,对方也要求冒险者列席。

    多认识多了解,终归是没有坏处。异邦人应邀前往,却再次遇到异端者抢夺水晶的事件发生。诸多动乱的背后,一个事实逐渐清晰:异端者集团奉一位被他们称之为“冰之巫女”的年轻女性为领导,掠夺水晶的目的则是召唤出历史中与龙族交好的魔女“希瓦”。

    与龙族交好符合伊修加德正教对异端的认定,蛮神召唤亦是拂晓血盟要极力遏制的行为,双方一拍即合,立刻共同着手追寻冰之巫女的下落。虽说是协作,最终去讨伐希瓦的却只能是冒险者一人——一般民众若靠近蛮神,会有被其精炼、失去神智的危险。然而异邦人却不在此列:最早在与火神伊芙利特的战斗中判明,冒险者无法被蛮神控制,且拥有能洞穿过去的“超越之力”。

    “我知道那位不是一般人,可没想到是这么的不一般……”

    异邦人汇报过讨伐结果后离开巨龙首营地,阐释原委及警示提防异端者的信函随即送到了天火要塞群。弗朗塞尔读完好友的亲笔,感叹之后,对送信的骑兵说:“感谢您前来。请转告指挥官,我这边会小心。”

    “定会传达。”骑兵行过礼,起了些闲话家常的兴致,“您可不知道呢。听说冒险者要孤身深入大冰壁讨伐蛮神,队长可担心坏了,总骑士长的规劝都不好使,副官长叫了六个骑兵过来才勉强摁住他。”

    活灵活现的形容让负责人忍俊不禁:“信上也说普通人有被精炼的危险。怎么,道理都懂,却落不到实处了?”

    “队长是什么样的人您比我清楚。”骑兵毫无隔阂地跟位阶比自己高的金发青年讲话,“道理是懂,但懂道理也止不住挂怀嘛。”

    “确实如此。”弗朗塞尔笑笑,“他那个人,要让他袖手旁观是比什么都难。莫说是对弱者,即便是强者,他也说过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荫蔽。何况伊修加德内部的事情要劳烦到外人冒险,坐不住也理所当然。”

    “异端闹到这么大,也是历史罕见了。”随侍负责人身侧的斯特凡诺加入讨论,“往日不都是由异端审问官出动剿灭,现在居然连总骑士长都亲身到来。”

    “说明这次确实是非常严重。”负责人十指交握,手肘撑在办公桌上,“也不知道和之前的吉耶姆有没有牵连。”

    “既然都是异端者,不太可能在内部分出派系吧。”

    “可是他们信奉的对象很特异,”弗朗塞尔看着折好的信函,“不再是龙主,而是与龙族交好的精灵族人、第一个异端者希瓦。是交好,而非屈从,这样的变化是否有什么深意呢……”

    “不管怎么说,龙族都是我们的敌人。管他屈从还是交好,和敌人产生联系的一概都是敌人。”斯特凡诺总结道。

    “唔……”

    负责人动作未变,对副官的话并不尽信。

    他所经历的异端指控是一场刻意栽赃,主使者与其说是深刻地信仰龙主,不如说是想利用伊修加德特有的异端体制来达成陷害大贵族的目的。然而现下冰之巫女所引发的骚动,却处处在强调他们自己的意志:让与龙族交好的“异端之母”降临。

    希瓦之所以被伊修加德正教称为“魔女”,是因为同龙族共存与正教所认定的“坚持对龙圣战”相悖。但交好的时间点,哪本正教史中都没有明确的记录。人们听闻“魔女”和“交好”,直接认定成是伊修加德已经与龙族开战后有人私通外敌、祸害同胞。然而若交好的时间点发生在邪龙来抢夺哈罗妮赐予伊修加德人民的神意之地之前,“私通”便也不复存在,“异端”更无从谈起,希瓦反倒更像是和平的象征。

    弗朗塞尔摇摇头,像是要把把这个想法甩出去。

    正教不会允许这样的猜测。然而既已有来自正教、危及性命的指控加诸己身,最虔诚的信徒也会对一直笃信的东西产生怀疑。其他思想会合理地被认定为“异端”的唯一基础,是正教的绝对正确。然而正教的正确也是正教所说,强调着自己“绝对正确”的正教,轻易地让异端指控落在了建国贵族后裔身上。

    多年坚信遭遇无情背叛。陷害他的,不是龙族,而是人;危急之时,来救他的也不是神,而是人。

    诉说历史的,不也是人吗?那么又何来希瓦一定是魔女、正教一定是正义的保障?

    这些思虑虽不能对任何人出口,不信的种子却已被种在青年心中。弗朗塞尔所不知道的是,他的怀疑已经无限接近真正的历史。而现下,和冒险者同样拥有“超越之力”的冰之巫女正暗中筹措,准备用暴力为伊修加德带来阔别千年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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