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狂澜 > 第55章 五十五危机
    皇都的魔法障壁“圣人达奈芬的首饰”一共有四层,最内层紧邻圣徒门,此后向大审门的方向依次排布,自精灵族人在伊修加德建都以来就是保卫国民、抵御龙族的最后防线。极少有人知道教皇厅用了何种办法让结界能够覆盖如此大的面积,国民也不甚在意高深魔法的运作原理。四层魔法障壁存在了千年之久,一直牢不可破:早年卫月分解,坠下的碎片曾摧毁过结界的一部分基础,但那也只是基石大量坠落,露出了障壁与山岩之间的空隙。这一次,冰之巫女却让最接近大审门的那整整一层结界凭空消失在全体国民眼前。

    驱赶龙族已让神殿骑士团和各家骑兵团伤亡惨重,魔法障壁再消失,国都可谓任人□□。为阻止更多结界被解除,长桥上还未从袭击中缓过气来的残兵迅速重组,殊死逼退了异端者。

    “异端者可能已经和龙族合谋了。”

    这个现实让所有战士先不寒而栗,再痛心疾首。龙族非我族类,骑兵与之战斗时心中无甚感想;异端者却都是人,甚至都是伊修加德国民。同宗同源同面貌的人们,竟走上协助宿敌屠戮同胞的道路,这又怎能不让人难过愤恨。

    当前危机已比刚击退龙族时更为严重。总骑士长艾默里克在审讯过被抓捕的异端者后即刻离开皇都,亲自向已赶往巨龙首营地的拂晓血盟代表求援。龙骑士团的翘楚,被称为“苍天之龙骑士”的埃斯蒂尼安也随行,并披露了邪龙尼德霍格已经号召眷属、将在近日再度袭击皇都的消息。

    邪龙尼德霍格的双目在对龙圣战伊始时被王储、征龙将军哈尔德拉斯剜出其一,自那之后就被教皇厅严密保管。埃斯蒂尼安能够运用龙眼的力量驱逐强敌,同时也得以倾听邪龙对其眷属发出的龙啸。如此人物所提供的信息没有他人质疑的余地,龙族再一轮的大规模袭击确实近在眼前。

    事已至此,艾默里克也不再软语恳求,而是陈述了皇都一旦沦陷于龙爪,一直虎视眈眈的加雷马帝国便可以从库尔札斯地区长驱直入,再度侵略艾欧泽亚的可能。皇都的危机已不再是伊修加德一国内政,而是让整个大陆各国都受其挟制的短板。

    他态度强硬,话语中却有不容忽视的现实。求援仰仗的是他者的慈悲,施与与否,全在被求援者;当各国已成为命运共同体,这其中便也再没有什么与否,只剩下必要。不救伊修加德,加尔提诺平原会战就会重演。

    何况,谁又能坐视那么多无辜平民亡命于龙爪呢?

    拂晓众人的先师、贤者路易索瓦没有,他的学生、他的血脉、他意志的继承者们更不会。

    贤人们奔赴自己负责的城邦交涉,与库尔札斯地区紧邻的摩杜纳也应求而动,做好了御敌与接收伤员难民的准备。各人的忙碌之中,异邦人也前后奔走,竭力召集其他冒险者与自己一同保卫皇都。然而世间并无万事如意,艾欧泽亚其他三国都表示将以本国防卫为最优先,无法派遣军队援助伊修加德。

    “而依附于各国大国联防军的自由冒险者并不在限制之内。”

    水晶义勇队的总帅、白发的精灵族少年在同盟军会议过后神色复杂地说:“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即使没有加尔提诺平原一役,各国首脑也必须保持优先护卫本国的策略。国家这样的大型统治机器之中,各方各面牵扯太多,最高领袖也无法随心而动。”

    异邦人理解地点点头。少年充满歉意地看着对方:“又要麻烦你了。首脑们面上无情,私下却留出了余地。不代表国家、只求救世救人的冒险者们一定会相应你的号召,尽力驰援伊修加德。”

    皇都之内,得知魔法障壁遭到消解的民众比迎击龙族前更加紧张。

    神殿骑士团与各家族骑兵团的惨胜,都城的住民都已目睹耳闻。无需教皇厅出面陈述情况的危急,人们已从现实中得到了结论。基础层的人们抓紧时间囤积食物、加固房屋;砥柱层的权贵们也或算计起避难的后路,或全力支撑自家骑兵团以做出表率。

    福尔唐伯爵府邸内,埃马内兰在正厅团团打转。

    他面前坐着终于从战场上撤回的自家长兄。继承人先在对龙作战中左肩负伤,又迎击了突然来袭的异端者集团,此后再次清理云廊整顿骑兵。待到终于得空回归府邸,伤口的血液早已凝固,和链甲内衬黏连在一起,再难以轻易剥离。

    但武装必须得脱下,伤处也必须让医师仔细包裹才好不留隐患。而二少爷之所以坐不住,正是因为剥离链甲的场面太过刺激他的神经。

    “唔嗷嗷嗷!”

    想看又不敢看,视线游移间猛然瞥见医师撕裂长兄已渐愈的皮肉,埃马内兰不由得捂着脸发出怪叫。

    这一叫,倒让正厅紧张的气氛霎时轻松了。阿图瓦雷尔笑他:“又没伤在你身上,你喊什么。”

    “我想到万一伤在我身上,就喊出来了嘛。”二少爷侧过脸答道,又转头观察长兄的神色:“大哥,你不疼吗?”

    “还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埃马内兰展现出善解人意:“要是疼,你就叫,可别顾忌面子憋着啊。”

    长子不知是该感激弟弟的关怀还是埋怨他的娇贵,最终只得说:“好的。”

    阿图瓦雷尔面前,福尔唐伯爵、管家和奥诺鲁瓦也在焦急注视着医者的动作。伯爵年轻时身先士卒,受过比现下长子更重的伤。但父母天性,总是比起自己更怜惜血脉,此刻他看着孩子身上的创伤,心中之痛又何止千万倍;管家自幼侍奉继承人,对主人的伤病感同身受,此刻也是龇牙咧嘴,像是自己正在经历这一遭;最年少的奥诺鲁瓦倒是冷静异常地观察着医师的手法并暗记在心,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救治过后,医师表示虽没有伤及筋骨,但仍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让肌肉愈合。

    阿图瓦雷尔披上衣服,不以为意。龙族不会等他两个月,警报再响时,身为骑士的他必须站在最前列。

    不仅是他,存活的骑兵们都得上前。只要还有能力举起剑,他们就得尽一切可能保卫身后的家国。

    “也许……事情不会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伯爵将左手搭在长子的右肩,像是意图遏制他的急躁,“总骑士长已经向拂晓血盟求援,也有冒险者志愿来帮助守卫云廊。”

    “自己国家的仇怨,哪里好用他人的性命去冒险。”阿图瓦雷尔说,“父亲,这点伤不妨碍战斗。反倒是因为这点伤而心安理得地躲在安全的地方会让人不安。”

    “是。但……”

    福尔唐伯爵欲言又止,继承人心中明白他的所思所想,郑重地再度开口:“我会量力而行。”

    伯爵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心里却想着日前他托付长子去向奥尔什方传的口信。

    一句话,说给两个人。传信的人可曾意识到,他的复述也是父亲对他的提醒呢。

    父子二人心上都压着事,一时静默不语。府邸之外突然嘈杂起来,紧接着总管冲进了正厅:“老爷,少爷!龙族再次进军了!”

    阿图瓦雷尔立即起身穿上衣服:“在云廊吗?”

    “云廊,还有中央高地。”曾是前线将领的总管到底比一般骑兵冷静许多,“神殿骑士团已经准备在云廊迎战,领地骑兵会和冒险者部队一起应对零散龙族。”

    “我带骑兵去云廊。”

    话音未落,继承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福尔唐伯爵徒劳地握紧了手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孩子前往战场。但连番对战龙族和异端者,骑兵团已伤痛累累,恐怕再难应对这次进犯的敌人。想要为国而举剑,知能、体力、武艺、勇气缺一不可,培养一名骑兵并不容易。加上战争的消耗,家族骑兵团的人数总是捉襟见肘。

    伯爵叹口气,将目光投向自己带有旧伤的腿部。

    这种危急时刻,倒真希望骑兵的门槛能低一些,让他们有更多的战力可用啊。

    与此同时,基础层的天钢机工房却呈现出与全城戒严截然相反的热闹。

    一干技术人员正将□□分发给工人,他们身后,对龙作战之前与斯特凡尼维安交谈过的年轻女性正在和工房技术主任说话。

    “听说你打中了一条飞龙,真是了不起。”先出声赞叹的是金发青年。

    女性摇头,开口不是肯定却是抱怨:“角度不好,只是打中,没有打掉。”

    “好的角度都设置了弩炮,你要是冲出去,立刻就会被神殿骑士发现了。”斯特凡尼维安安慰道,“平民不允许持有武器,被看见又是一场大麻烦。”

    “你艾因哈特的麻烦从来不少,多这一个也不算什么吧。”女性毫不留情地讥讽。

    “不不不,麻烦还是越少越好,帮手才是越多越妙。”技术主任看了一眼荷枪实弹的工人们,“现有条件下,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工房的工人举枪自卫若是被发现,还能说成是利用便利条件,不会惹人怀疑。”

    “说惹‘人’怀疑,不如说惹提达尔格兰什怀疑。”

    “他可真是敏锐得很。”斯特凡尼维安指指自己的脑袋,“战前来领加农炮时还不轻不重地威胁过,让我乖乖回伯爵府避难,不要起什么歪心思。哈罗妮在上,那一刻我真以为和你的关系被发现了。”

    他说得坦坦荡荡心无旁骛,边上相熟的工房人员却都笑了:“小安,你讲得好像在外偷情、抛妻弃子的丈夫啊。”

    被玩笑暗示的女性还未做出反应,斯特凡尼维安先勃然色变:“女士面前,注意你们的言行!”

    工人们知道技术主任性格随和,一旦生气便是真的无从转圜,立刻低头坦诚道歉:“对不起,希尔达。”

    被唤做希尔达的黑发女性平日脾气可算得上暴躁,现下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没事。斯特凡尼维安,你也反应过度了。我母亲的事固然凄惨,但也不是我的忌讳,很多人都知道。不如说,该让大家都知道,贵族是怎么依仗权力肆意妄为的,才能让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加入我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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