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猫鼠]白首如新 > 第11章 第11章
    吴天禄本已呆了,忽地眼前火花一爆,当即醒过神来,手一挥道:“拿下嫌犯。”满院衙役狱卒都知他指的是穿着囚服的展昭,但此人刚入火场救人,且不论是否该“忘恩负义”,单这份功夫也未必拿得下他。故而虽下意识地齐发了声喊冲上去,却不约而同地在距展昭丈许远处停下了脚步。

    展昭低头扫了一眼囚服,问最近一个衙役道:“方才打斗的人去哪里了?”那衙役茫然不知所对。反是旁边一个脱口答道:“都跳出去了。”说着向院墙一指。展昭又问:“和我一起关着的那人呢?”那衙役摇了摇头,意示不知。展昭看向其他人,却见他们都有些害怕地看着吴天禄的脸色,显是不会答他了。

    “我的佩剑呢?”展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神光炯然,直直盯着吴天禄。吴天禄不禁打了个寒颤,一时说不出话。展昭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们,纵身跃起,几个起落,已消失在院墙之外。

    却没有走远,只不过将囚服脱了,扯了块衣襟蒙上脸,兜了个圈子又绕了回来。听得县衙里面乱成一片,但吴天禄却似并未十分恼怒,与早上定要人顶了死罪才肯放走马汉的情形大不相同。相反,他见扑灭了火,只随意责骂了领头的捕快一顿,便匆匆回房。显然他之前正在沉思的事情,比走脱几个嫌犯重要得多,绝非仅仅烧毁文书就能解决。

    展昭仰卧在吴天禄房间屋顶,心想公孙策无论在哪,总之已不在牢中,自己自然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但佩剑是恩师所赠,当时情势不容他迟疑,被缴也就罢了,可不能就此失落。吴天禄是文官,要剑无用,况且他方才察看厢房情形时,确未见到任何兵器。然则是直接收缴入库,还是被什么人贪了去呢?

    那毕竟是把斩金断玉的宝剑。即便是最不识货的,也决不会当它是块凡铁。

    方想得出神,觉身下瓦片硌得慌,便翻了个身侧卧。瞥眼间见到一个影子鬼鬼祟祟地自墙根弯腰溜过,不禁多瞅了两眼。那影子蹭到吴天禄房外,也不敢进去,就躲在廊下偷看,也不知想做什么。展昭听这人虽努力屏住呼吸,却仍掩不了行迹,加之脚步虚浮,在自己耳里就如打雷一般。但既多少有点功夫,要不惊动吴天禄,想必不难。

    果然吴天禄房中没有任何动静。那人看了一阵,转身离开,似乎目标并不是吴天禄。然而甫一转身,刚好撞见巡夜的衙役自后院门口走过。火光一照,打头的看见院中有个人,高声喝道:“什么人!”那人一惊,拔腿便跑,却哪里逃得过一队衙役正面包抄,眼见就要被逮住。

    猛觉身子一轻,竟是悬空飞起,随后只觉耳边风声厉厉,树木如走马般飞快后退。他只吓得大叫,也不顾会不会引人来追。直叫了盏茶时分,才发觉身后衙役的呼喝早就听不见了。

    原来火光晃过,展昭蓦然认出了这人,当即扑下,一把提起他,自一溜屋檐上轻烟般掠走。衙役们虽然反应极快,却怎追得上他,不一时就被甩得不见人影。

    展昭直到远离了县衙才跃下地来,将手中人轻轻放下,笑道:“王朝兄弟受惊了。”

    那人正是王朝,此时犹自没缓过来。喘了半晌,才愣愣看向展昭,忽地扑倒在地,磕了个头,叫道:“你收我为徒吧!”展昭急忙扶起,道:“怎敢……但不知你潜入县衙作甚?”王朝这才记起自己的目的,挠头道:“我、我本就是来找你的。”

    原来王朝陪同马汉回家后,马汉母亲大喜,问起经由。得知因果,当即骂他们凉薄,直推着叫将展昭救出来。欲待分辩,老太太却压根不听。两人无法,只好捱到天黑,偷摸到县衙来,即便做不了什么,好过听她唠叨。岂料县衙门口无人值守,全在院中瞧着白玉堂和黄鹂,倒教他们钻了个空,混到监牢附近。两人一合计,在牢后放起火来。王朝顾念马汉坐了几天牢身子虚弱,叫他在外面等着,自己绕到牢前,想看看能不能趁乱救人。火烧到前边时,公孙策首先惊觉,呼了一声,被王朝听见。

    王朝不认识白玉堂,虽匆匆瞥了几眼,也没在意,心知时机稍纵即逝,急忙奔到牢门口,拖了公孙策就走。公孙策一介书生,哪有他力大,这要紧关头说话他也是充耳不闻,没奈何,只好跟着出了县衙,会同马汉,回去家里。马汉母亲见他们果然救得人回,自是欣慰,但一问得知不是展昭,又唠叨起来。王朝无法,只好再摸回县衙来。

    展昭听了,急问:“那打斗的两人去哪里了?方才衙役说是逾墙而走的?”王朝挠了挠头,道:“我只顾着拖公孙先生出去,倒没注意。”顿了一顿,又恍然道,“啊是了,我们跑到门外时,是有三个人从墙上跳出来。只是他们去得好快,我没看清。”展昭道:“三个?”王朝道:“是三个。那个穿白衣的好似不能动弹,被中间的人拖着。另两个倒像是一起的。”

    展昭走前明明见白玉堂占着上风,不知如何竟仍被黄鹂所制,心下不自禁有几分着急。又想剩下那个自然是季云了,他与白玉堂毕竟有亲,若在黄鹂面前说得上话,想必白玉堂不致有事。如此一想,才稍稍放下点心,又问道:“先生现还在马汉家里?”王朝道:“是。”当下辨明地方,引着展昭回到马家。

    马汉母亲见终于救得展昭回来,自是喜笑颜开,拉着他千恩万谢说个不了。展昭虽也曾济危扶贫,却极少于事后逗留,何曾遇过这等热情的阵仗,当下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终是马汉看不过眼,一扯老母道:“展少侠想必劳累,你让他歇歇。”王朝忙帮口道:“正是。展少侠与公孙先生许还有事要讲,伯母你且让他去吧。”两人一边一个,总算将展昭拉走。马汉母亲犹自絮叨,怪他们待客无礼。

    公孙策在马汉卧房中安坐,似有心事,一见展昭进来,起身道:“你回了。”展昭道:“先生受惊了。”公孙策摇手道:“那倒没有。只是这么一来,再混回县衙可就难了。”展昭道:“先生在县衙想做什么,我也不知,不过我昨晚倒见到一桩怪事。”公孙策道:“什么事?”

    王朝和马汉看他们果然有事要讲,即推说去帮马汉母亲做饭,退出了房。展昭点头致意,待他们关了房门,方将吴天禄撕毁台州知州文书、与手下人一番交谈等情说了一遍。

    公孙策听着,神色古怪,似喜悦似激动,问道:“他说的是天长县?”展昭应道:“不错。还说那知县刚守丧结束。”公孙策道:“那很好。也不用回去县衙,我这就往天长县去。”展昭一愣,道:“往天长县?”公孙策道:“正是。多承展少侠这几日照顾了。”

    展昭听他意思是即刻就要走,心想他手无缚鸡之力,单身上路难免不便,自己若是无事,护送一程倒也无妨。然而佩剑尚未寻回,只怕是不能陪同了,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忽想起一事,问道:“先生可知白玉堂怎么样了?”公孙策道:“那黄鹂受伤后行动不便,本来不是敌手的。季公子在旁边急得不行,看白玉堂一刀劈下,竟然抢上去要挡。白玉堂为了避开他,往旁边偏了一下,便被黄鹂钻了空子。季公子一看他软倒,也急急去扶,结果也被黄鹂制住。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只是我被王朝拖走,没有听到。”展昭嗯了一声,不知怎的,隐隐又有些担心起来。

    却说王朝拉着马汉径直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激动道:“兄弟,你可知那展少侠功夫如何?”马汉一怔,道:“我看他模样,像是个会家。况且可被称为少侠的,想必是很有些功夫。”王朝一拍他肩膀道:“不想你于这方面倒有些眼光。”马汉道:“你莫不是取笑我。”王朝道:“自然不是。”便将展昭提着自己一路行来种种情状说了,又将那腾云驾雾之感着意渲染,末了道,“我这次上京赴考,虽说也没奢求得个功名,毕竟输得太惨,心气沮丧。你想,这展少侠如此厉害,我们若求他教得一招两式,下次武科,至少也能多留几场。指不定便得了赏识,也未可知。”马汉喜道:“果然如此,我老娘可要高兴坏了。但不知他肯不肯教。”王朝道:“他放我下来后,我本欲拜师,但他记挂着县衙发生的事,岔开去了。”马汉道:“你这人。天下间哪有空口白牙拜师之理,就隔壁私塾那老头儿,收个小娃娃也还要一两银子。”王朝恍然道:“说得也是。我先前攒的银子还剩六钱七八分,这就取来。”马汉苦着脸道:“我虽没能成行,钱却都给老娘买药了,只怕连三钱也不剩。”王朝道:“我听说武人重义,或许他见我们诚心,不要那许多。”马汉道:“极是。我们且去试来。”

    两人商议已定,当下各去取了银子,回到房前,叩了叩门。展昭正没理会处,听得门响,便去应门。才一打开,王朝马汉倒身便拜,吓得展昭急忙去扶,连声道:“这个如何克当。”王朝拉了马汉一把,掏出银子道:“展少侠之前不置可否,定是以为我说着玩的。我兄弟是真心想要学些本事,望展少侠成全。倘若这钱不够……”

    展昭哭笑不得,赶忙打断道:“二位先起来吧。不是钱的问题,只是我自己尚且出师未久,如何敢收徒?只怕耽搁了你们,反倒不好。况且我又不能久留。”马汉道:“即便不收徒,也求展少侠指点一二。”王朝道:“正是,也求指点一二。”说着又拜下去。

    公孙策看展昭窘态,心下好笑,但不懂江湖规矩,也不好插话。展昭受不得这礼,手上略一用劲,强将他二人托起,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佩剑失落在县衙之中,须得寻回。是见王朝兄弟被衙役围困,这才出手相救。现下事情已了,公孙先生也无恙,我得回县衙去了。”

    王朝和马汉面面相觑。半晌,马汉问道:“少侠的剑是什么模样?”展昭一怔,道:“怎么?”马汉道:“昨晚我在门外等时,看到墙边一匹马,鞍上挂着把剑。那剑比寻常的宽些,扁些,瞧来很有年月了。我因见它生得奇异,多看了会,还奇怪怎么马旁没人。没多久,黄鹂、季云和白玉堂从墙后跳出来,不知是谁唿哨了声,那马就跟着他们跑了。”

    展昭听着,又惊又喜。马汉描述虽简略,却正是自己佩剑特点,想必不会有错,当即道:“多谢。”王朝道:“展少侠即刻就要启程吗?”展昭点头道:“那把剑于我十分重要,若是落入白玉堂之手也就罢了,可被黄鹂取了去,只怕不好。”顿了一顿,又道,“我追回剑后,倘若无事,便回浦江来。承蒙二位不弃,到时再探讨如何?”

    他虽说“探讨”,实则是“指教”了。王朝马汉大喜,连声答应。恰好听得马汉母亲呼唤,遂连同公孙策,一齐回到堂屋。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